第 43 章 第二個火葬場(2 / 2)

小郡王並不接。

這少年權貴渾身浸透驕奢淫/欲的懶散貴氣,慢悠悠地說,“怎麼,他們沒有教你怎麼伺候人?”

真是多事。

西夜星微皺眉心,暗自忍耐下去,將這杯茶遞到他麵前。

他不喝。

他又抵近了一些。

他仍不喝。

西夜星:“……”

真想潑這小子臉上。

西夜星微咬舌尖,夾著一絲不耐煩,直接碰到他的唇。

小郡王眉眼微挑。

也許是離得近,他連他唇間的肉紋都看得清晰,不似一般少年的寡淡平直,反而出色得很奪目,像是潑上一碗帶著金粉的瑪瑙血。

小郡王叼著

茶杯的邊緣,一口一口的,慢吞吞的,就著他的手,飲了半盞濃茶。

西夜星不禁想起他在野外狩獵過的一窩肥絨絨的兔子,要是慢成這樣子,怕是喝奶都趕不上熱的。

這小郡王個頭長得比他還矮,想必就是小時候沒搶到奶。

他生出幾分漫然的輕視。

“還有呢,喝完它。”

西夜星不自覺透出一絲/誘/哄。

這一盞濃茶自然是他精心準備,就等他昏過去,不知世事,他再把人往床上一抬,就混過這一夜的良宵。

然而。

他脖頸一涼,被人勾鬆了領襟,這小郡王再把頭一低,嘴裡的茶水淅淅瀝瀝,儘數吐進他衣領內。

?!

西夜星這一身大部分都是紗質,裡頭隻有一層薄薄的軟緞,被他這麼往裡麵一吐,從江海倒瀉,到春水細流,從頸側流到胸膛,他身體受驚震顫,粉枇杷的輪廓若隱若現。這小郡王麵容豔濃美麗,卻擁有著小畜生般的歹毒心腸,以戲弄眾生為樂,“不錯,這樣順眼多了。”

他震怒惱羞異常,“你——”

有病是吧?

但後一句他沒罵出去。

小郡王兩指夾住他的頰肉,“你這發緊的身體,可不像是喜歡男人的,千方百計弄些噱頭,把本王釣到這裡,又不給本王吃,如此戲耍本王,你是有幾條命可以頑呢?”

西夜星見此路不通,立即改換新道,他抱拳道,“小郡王明鑒,草民西夜星難見天顏,隻得出此下策。”

“喔?你是西家的漏網之魚?看來本王今日錯失良宵,卻能領得人頭錢。”

“……”

這小郡王喉嚨裡是長了一根毒刺嗎?

西夜星深吸一口氣,“小郡王,我鳳台西家,對您,對天子,對息幽,是忠心耿耿,此番皇後陵墓被毀,我西家雖有監管不嚴,卻絕非主謀!”他恨恨道,“可憐我祖父,父親,被屈打成招,連累我三族夷平!”

小郡王喔了一聲,顯然,他對此並不上心,“天子金口玉言,便是再有冤屈又如何?我侄兒高興,我才高興,至於其他人高不高興,我管他們的呢。”

佞臣!

這絕對是佞臣!

西夜星把這吊兒郎當的小混球在心裡痛罵一千遍,但他自認自己城府尚淺,又無籌碼,這年紀輕、又跟天子是叔侄關係的小郡王是他翻案的不二之選,便忍下怒恨,“小郡王要如何才肯給我一個證明的機會?您儘管開口,我必為您取來。”

小郡王支著腮肉,歪頭道,“你呀。”

“……”

“…………”

西夜星捏緊泛白指骨,“小郡王莫要開草民玩笑,您府上妖姬美妾眾多,草民,草民不擅此道,恐怕會讓小郡王不儘興。”

“那你學嘛。”

他說得輕輕巧巧,西夜星恨不得拋開顧忌,把這小子掐死。

“哎呀,好沒誠意,不好玩,不好玩。”

小郡王拍了拍手,轉身要走。

一隻淡褐色的、修長的少年手掌橫過他的臉,抵在門扉,西夜星臉色青白交加,唇心快要咬爛,“小郡王,是不是……是不是……給了您……您就肯替我家翻案?”

他將其中的字詞說得含糊模糊,有一種陷入沼澤地無可奈何的濕軟與羞恥。

小郡王欣賞他窘迫後,輕笑道,“三日後,來我府上,我帶你去看卷宗。”

言下之意,我給你時間,去學,去適應,而三日後,你若還不知長進,那你一絲機會也沒有了。

他艱難地回應,“……是。”

小郡王走之前,還吩咐館主,不要讓無關緊要的人打擾他。

西夜星得以喘息。

第二日晌午,天氣陰沉,他趁人不注意,偽裝一番後翻窗出去,停在一處小庵的後門,輕輕扣響了三下。

門縫被緩緩開來,露出一點翹白的粉鼻頭。

粉鼻頭上下聳動,驚喜叫道,“小表哥!!!”

伴隨著嘭的一聲,來人砸他懷裡,手裡還捏著一杆青青長長的小網,用來捉蝴蝶的。

西夜星雙手抱著這粉鼻頭的小臀,“小肥蝶,你又胖了。”

粉鼻頭也不生氣,用那張甜甜的、滲著熱汗的小臉粘稠貼著他,“師太還誇我多吃是福呢,能快快長身體。”她做了一個誇張的動作,“等我這麼大,這麼胖,就可以罩著小表哥了。”

西夜星被她逗得笑起來。

小表妹又晃了晃他,“小表哥,你這些天都到哪裡去啦,為什麼不跟我玩?”

西夜星喉頭有些發澀。

小表妹因為克父克母的命格,被全家人忌諱,一直把人養在尼姑庵裡,天長地久也被人遺忘了存在,西家夷平三族,她僥幸躲過一劫。而西夜星當時逃亡,也是被她藏進了尼姑小庵裡,才躲過一劫。

少男少女在狹窄的天地裡日夜相處,情愫也漸生,西夜星早就把她當成自己未來的妻子。

他轉移話題,“這天兒快要下雨了,以後可不能在外頭玩。”

他就把人抱進了她的小屋裡。

床兒也窄窄的,鋪滿了她的衣物與玩具,他有些無奈,“弄得跟雞窩似的。”

“沒人陪我玩嘛。”她抱著他不肯鬆開,小表哥隻好多走幾步,放她到床沿,低眉處才看見,這小家夥捉蝴蝶很是賣力,小髻鬆澎澎散開,像小鬆獅球兒,領口的粉水晶紐兒開了,他屈指扣回,可她拉下了他的頸兒,軟噠噠親了一口。

“小表哥,你不要不高興,肥蝶陪著你呀。”她天真爛漫道,“等過些時日,咱們成了親,娃娃從我小肚肚鑽出來,就有更多人陪小表哥啦。”

“……”

少年沉默半晌,忽然指頭壓住她那一段軟白蔥頸,凶狠地咬她那軟軟糯糯的唇兒,細長手指生澀撥弄紐兒,磕磕絆絆伸進去,握住。

“肥蝶……蝶兒……咱們今天生,好不好?”

“小表哥,癢,癢

哪,嘻嘻。”

那兩顆小鬆獅球兒往他胸懷不斷鑽著,少年心頭某處也鬆軟塌下,他鞋也沒脫,像貓兒一樣,鑽入她軟綿綿的小被窩裡,鼻尖猶帶著一股杏仁的奶香,那小家夥汗津津貼著他,他把她抱在懷裡,用最柔軟的肚子煨燙她的腳心。

“肥蝶兒,表哥會保護好你的……表哥,隻有你了。”

他並不繼續碰她。

她是他唯一的家人、親人、愛人,最後的聖地不容玷汙。

“表哥,給。”

她將脖子戴著的一枚吉祥蝴蝶羊脂玉圓牌抓了下來,“這個給你,讓蝴蝶娘娘佑你平安無事,邪穢避退。”

西夜星知道這是她從小佩戴到大的護身蝴蝶玉,抿緊唇瓣,啞聲應答,“……好。”

次日,天色愈發厚重,烏雲如墨。

西夜星換了一身侍衛裝束,跟著小郡王,去了皇史庫,裡麵存放曆年曆代的重要檔案,前皇後陵墓一事也記錄在冊。

小郡王道,“此地甚為機密,隻允許咱們進三個時辰,你可要快些。”

看一道卷宗自然花費不了三個時辰,西夜星本想回話,卻見少年權貴眉梢眼角溢著些許明媚春光,他如鯁在喉,腳步遲遲邁不出去。

“怎麼,到這裡,又反悔了?”

聽得這種戲謔的語氣,不亞於一場淩遲,他低下頭,隱去眉間陰鬱,“……並未。”

西夜星拿到了那一卷陵墓秘事。

而他,也如一場曝光於世的秘事,被人不斷窺探著真相。

腰間那一卷黃冊不被閱卷者喜愛,墜落的那一瞬間,少年有些倉惶地抓住,仿佛以此能抓住他即將丟失的什麼。

可這是徒勞的。

小郡王從後頭環住他。

極為貴重的沉香熏進他的皮肉裡,文武百官怎能得知,那一雙攝政朝廷、攪弄風雨的手,正在這記著曆史勝敗的皇史庫裡,攪弄著一個少年的陽剛身軀。西夜星緊緊咬著齒關,不肯泄露半分生息,但他胸前佩戴的一枚羊脂玉平安圓牌撞在木架上。

“——嘩棱!”

風雲搖動最高的那一刻,他腦海裡掠過一張軟甜白潤的笑臉,高高跳起來的時候,頸項上的蝴蝶也仿佛飛舞起來。

天真而純潔。

而他卻做了權貴手心裡那一隻潮濕的豔蝶,死在這場六月大雨。

少年往後揚著脖子,麵孔朝著房梁,有一瞬間的茫然與死寂,眼尾流下兩道長長的銀光,像兩扇殘缺的、冰冷的白蝶翅。小郡王戴著一雙輕薄的黑手籠,被弄臟後拆了半邊,他伸出一根手指,撥弄著這一枚平安圓牌。

“……彆碰!!!”

西夜星赤紅著一雙星眸,將它緊緊攥在手心。

“這個該不會是你的意中人送的吧?”一人粉飾兩角的陰蘿毫無壓力,飾演她的強取豪奪壞種小郡王,“是個小姑娘呢?”

“與小郡王無關。”

西夜星冰冷地壓下眉鋒,“我們,隻是交

易關係而已,還請小郡王不要過多乾涉。”

“我自然不會乾涉。”小郡王卻貼著他耳根道,“可是,它若是繼續掛在你頸邊,你以為,它隻會響一次麼?”

“……”

西夜之下,也顧不得什麼尊卑,恨恨剜他一眼。

這天夜裡,積攢多日的雨水下了起來,衝垮了一座新修不久的年輕堤岸,西夜星有些慶幸的是,這小郡王似乎不怎麼喜歡親身上陣,多是用一些外物,繞是如此,也讓他吃不太消,躺了好些時日。

他好幾次去了寂真庵,卻不敢進去,隻在門外久久駐留。

他開始變得很割裂、奇怪、陌生。

白日裡,西夜星總是在走神,想著那軟白小麵團在庵裡的生活,她又去撲蝶了麼,還是跟著師太一起做著功課,有沒有好好吃飯,下雨會記得躲嗎,是否也想一想他,他心腸都是軟的,暖的,煊和的。可到夜裡,所有美好的、滿足的幻象支離破碎,那一雙漆黑華麗的手籠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

偶爾,他也會做一些怪異荒誕的夢境。

身前是他天真無邪的小表妹,頂著兩顆小鬆球,瓜青綠的小絲絛繞啊繞,他抱著她,像是跌進一碗至深至甜的糖水裡,有著年少的歡喜與順暢,心願就此圓滿。但他餘光一瞥,鴉羽般的手籠搭在他的肩上,又或者在他腹前交錯。

這逃不掉的手籠將他扯進了一張滿是刀劍的床,上麵纏滿了權力、仇恨、憎惡、欲的獠牙,血漓漓刺穿他的身軀。

他想他是瘋了。

他已經要瘋了。

他必須要逃走。

可是下一刻,那藕節般細軟白嫩的手伸出來,竟然與那黑鴉手籠交扣在一起,他們仿佛做了一個默契的決定,要共同分享他。

將他囚禁在這暗不見天日的愛欲牢籠裡。

他應該恐懼的。

他應該唾棄的。

他應該辱罵的。

可他,竟然,感到,一絲,恐懼的,滅頂的,不該有的。

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