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有她參與的回憶才是真實!
明野心裡急痛交加,幸村好像聽不到她的聲音。
見他滿頭是汗,她用手腕抵著袖口,輕輕沾去他臉上汗水。手腕一緊,幸村已經扣住了她的手。
他渾身肌肉緊繃得像是石塊,卻唯獨抓住她的這隻手沒有用什麼力氣。一種下意識的謹小慎微,讓他在這種時候都注意著沒有弄疼她。
“彩……”
叫出這個名字的瞬間,幸村像是被打撈上岸的溺水者,急促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順著相觸的手,二人視線相交。幸村眼中的迷霧很快消散得一乾二淨,鳶紫色的眼眸深處,又重新凝聚出鋒銳雪亮的神采。
明野急切:“精市,你沒事了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啊……”幸村眼中流淌著星星點點的光芒,專注地望著她,好像這一刻整個世界就隻剩下了她一個人,“我怎麼可能忘記那些重要的記憶呢?”
說著,他將她的手背在一邊臉頰貼了貼。然後輕輕放開她的手。
“我現在有必須要做的事,在旁邊等我一下好嗎?”
見他已經恢複了常態,一抹安心的笑意在明野臉上漾開。
“嗯!”
其他正選也落下心來,明野和他們一起回到休息區。她想在更近一點的地方看幸村,就沒有回到幸村一家人身邊。
所有人都屏息靜氣等待著,裁判壓低聲音向其他人確認:“那就這樣決定了吧,青學的兩位都沒有意見嗎?”
手塚和龍崎教練交換了一個目光,向對方點了點頭。
“沒有意見。”相貌堂堂的手塚,眉眼間有一股凜然坦蕩的正氣,“青學認同各裁判委員的判斷。”
真田向手塚微微俯首,“多謝你,手塚。”
在他看來,如果青學方不服堅持鬨到底,這場比賽是沒法進行下去的。
手塚冷肅卻禮儀周到:“不必道謝。”
他看了一眼已經平靜下來,正靜坐在教練椅的幸村。
——就當作幸村之前沒有入場,等待越前的回禮吧。
與這兩個正直的少年
不同,身為成|年人曆經各種比賽的龍崎教練十分心虛。
從一開始叫堀尾代替越前進場▇[]▇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到越前遲到那麼久,再到越前刻意破壞網球。雙方要是較真到底,這場比賽隻怕會直接判青學敗,青學、越前都會受到禁賽懲罰。
裁判坐回裁判椅,高聲:“因比賽過程中網球損毀,該球不計入得分,比賽從40-0繼續!”
青學正選所在角落一片安靜,其餘社員卻像是被滾水潑到,叫嚷起來:
“部長?!龍崎老師?!”
“開什麼玩笑!”
“憑什麼啊!”
“你們太卑鄙了!”
“明明是青學贏了!”
“輸不起嗎立海大!”
立海大的拉拉隊和部員們本來就火冒三丈,這下簡直一點就炸。
這可是全國大賽最終決賽,這麼嚴肅的比賽,作為對手的青學和前兩年的相比實在令人火大。
“又不是馬戲團,球都裂了憑什麼算分!”
“籃球可以切成兩半傳球嗎?足球可以切成兩半射門嗎?啊——?!”
“越前這算是刻意損壞網球吧,就沒有什麼懲罰措施嗎!”
“還遲到那麼久!”
“根本就是宮本武藏行為,哪來的臉說彆人卑鄙!”
“又是遲到又是雜耍,青學的到底有沒有把正式比賽當回事!”
“話說之前入場的不是那個一年生正選吧!”
“喂裁判,青學的一開始就犯規了!”
“的確有錄像的吧?”
青學那邊靜默小片刻,突然聲嘶力竭地喊起加油來。那副恨不得把嗓子眼都吼出來的氣勢,愣是壓過了立海大發出的質疑聲。
絕大多數觀眾沒有留意到這點小插曲,重新站上賽場的兩個少年讓所有人屏息靜氣。
幸村已經取回一開始的狀態。他雙手持拍,躬身站在底線附近,平靜等待著越前發球。
越前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他初次打開天衣無縫,本來正在興頭上,比賽卻暫停了。這感覺簡直不亞於在最興|奮的時候被兜頭澆了一桶夾冰的涼水。
“那麼,我要來了。”
碰到了小黃球,他那顆因為網球而歡欣不已的心又複蘇了。微笑著將網球高高拋起。
——又是那個極速發球。
幸村的目光注意著越前渾身上下每一個細節,在球打過來之前,他人就動了。
球拍網上傳來沉重的拉力。電光火石之間,幸村給回球加上了極其精巧的下旋,越過球網的網球極速墜地,越前慢了一步,沒能接到。
“15-40!”
幸村還是沒有看穿“天衣無縫”的真麵目,但他發現,它並沒有一開始他所感受到的那麼厲害。
原來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從越前全身發光開始,到明野與他肢體相觸之間,他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狀態。
感知能力驟降,身|體
變得遲鈍,意識不清。好像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將他從高處拽下來,摁著他的腦袋要讓他輸掉這場比賽。
很不可思議,他現在掙脫了枷鎖,一身輕快。
明野不止是他的繆斯,還是驅散厄運的幸運女神吧。
他回到了他所在的天秤一端。冷靜地,輕巧地進行回擊。
“40-15!”
明明是越前的賽末點,隻差一球就能摘下桂冠,幸村卻開始得分了。片刻的靜默,青學方喧嘩起來。
“一定是巧合吧!”
“對啊,越前可是打開了第三扇門,天衣無縫之極限啊。”
“我們的一年級正選是無敵的!”
他們叫嚷著,想要驅散從腦海深處彌漫開來的絕望——幸村精市,神之子又變回了比賽開始那副從容自若,高不可攀的模樣。
如果有人在高處俯視自己,任誰都恨不得將對方拽下來狠狠地摁進土裡,自己取而代之,對吧?
如果目之所及的地方就有一個光輝萬丈的存在,無時不刻不在襯托出自己的黯淡,任誰都想撲滅這光芒,沒能親自動手也會去助力會去讚揚動手去做的人,對吧?
這是在殘酷的叢林法則中生存下來的,地球上所有物種印刻在基因中的本能。
可隨著裁判的報數,這個夢想變成了再也無法實現的妄想。
“幸村得分,5平!”
在立海大驟然爆發的歡呼聲中,夾雜著青學猶如困獸的叫喊:
“上啊,越前!”
“動作和球速怎麼沒有剛才那麼快了?”
“你現在不是天衣無縫嗎!各方麵的加成都上哪去了?”
“三道門不行就開第四道,五六七八道的開啊!”
“打敗幸村吧!”
——“精市才不會輸給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
粗礦的吼叫聲中,這道輕柔婉轉的聲音不知為何尤其清晰。
回過神來,發現周圍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在等她把話說完。明野頭皮發麻,害怕得恨不能縮到地縫裡。
但她不想在這種時候丟了氣勢。
想起幸村說的“你不害怕它,它就開始害怕你了”,她仰著下巴繃著臉,掩飾著渾身的怯弱。
“能來到這裡參加比賽的人,實力都是用汗水一點一滴堆砌出來的。正因為艱辛又枯燥,取得勝利的時刻才尤其開心。就算失敗,也絕不會討厭那樣努力過了的自己。”
由不懂體育的她對著一群運動社團的人說這些好像不太合適,但有些話她不吐不快。
“所謂的‘天衣無縫’又能證明什麼?強行扭轉實力差距,搶奪不屬於自己的勝利。這是對所有熱愛運動、堅持不懈磨礪自身的人最大的侮辱。”
青學的人剛出聲反駁,就被立海正選們響亮的鼓掌聲蓋了下去。其餘社員和拉拉隊員看著正選在鼓掌,雖然不明所以,但也跟著做。
明野麵紅耳熱,心如擂鼓。和以往不一樣
,她現在的心情與羞怯無緣。她不明白這種新奇的感情是什麼,拚命想要記住這一刻的感受。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向幸村傾訴。
等掌聲平息,柳生慢條斯理地說:“青學的各位還真想靠著一些詭異的現象提升實力呢。這種東西,我們部長一眼就能看穿。”
“沒錯沒錯。?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丸井立刻接口,“天分不夠又不想靠努力,企圖憑著一些歪門邪道取勝的家夥全都見鬼去吧!”
切原心情很激動,也禁不住胡謅了兩句:“遊戲可以輸,金手指絕不可以用!”
雖然胡謅,倒也正中靶心。
柳睜開狹長的雙眼,注視賽場半晌,感歎:“‘天衣無縫之極限’嗎?很不錯的名字。要如何在漫長時光裡將天分磨練到極致,才可以稱之為天衣無縫?
“一點一滴的積累,絕大多數時候看不出身上變化。不斷與自身的惰性、自我懷疑、茫然、焦慮戰鬥……無論如何,絕不會是轉瞬之間的脫胎換骨。”
青學方奇妙地安靜下來,賽場被立海大的助威淹沒。
“常——勝立海大!常——勝立海大!”
場上的越前沒有察覺到這一麵倒的氣氛,他愉快地笑著,“誒——不愧是神之子啊。”
幸村一言不發,精準揮動球拍。平靜之中顯露出懾人的氣勢,仿佛一隻亮出全部爪牙,奮力搏殺的猛獸。
眼中隻看得到勝利,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戰勝對手。
命運的軌跡似乎悄然改變,越前身上再也沒出現過裁判暫停比賽之前,那堪稱跨次元的實力提升。
這場比賽,終於再次回歸於技與技的比拚。
追擊間,黃色小球來來回回。
“幸村得分,6-5!”
“打網球果然很快樂吧!”越前使出奮力一擊,笑問。
“好像除了我以外,還沒人和你打到這種程度來著?你也彆那麼嚴肅了,好好享受一下網球的樂趣怎麼樣!”
越前臉上儘是返璞歸真的純真笑容,儘管不斷失分,卻整顆心地沉溺在網球的快樂中。
一個淩厲肅穆,隻想著戰勝對手。一個輕鬆愉快,一門心思享受著這場比賽。
這已經不是一場單純的網球比賽。是拚搏進取、隻為立於最高點的競技精神,與隻為了開心的快樂網球之間的較量。
本來沒有哪一方更強更純粹的說法,也沒有哪一方是錯誤的應該被否定。
不過,這樣的兩個人正身處全國大賽賽場,腳下是飽飲了無數運動員汗與淚的磚紅場地,滿載著勝者的榮光與敗者的不甘。
在這裡,競技精神應該受到尊重,輕浮的娛樂至上主|義應該受到唾棄,因為它企圖染指不屬於它的地方。這是擁有常識與判斷力的,所有正常人之間的共識。
越前閃閃發光的笑容絲毫沒能感染他的對手,幸村從始至終不為所動。
輪到幸村發球,他讓黃綠色的小球在地上彈跳兩下,握在手中。
“孩子,網球絕不是什麼快樂至上的小遊戲。”
殘酷的寒冬,在沒有儘頭的深淵墜落。渾渾噩噩的白日,噩夢連連的夜晚。
為了取得勝利,為了不讓已經化作自身一部分的這片血肉壞死。賭上生命中還能夠緊握的珍寶,迷茫著痛苦著咬緊牙關,抱著粉身碎骨的決心紮身於迷霧籠罩的將來。
所能呼吸的每一分每一秒,執著的意誌壓榨著發出悲鳴的血肉,汗水如暴雨。
以整個生命的重量熱愛著這項運|動,獻上一切的一切,隻為換取甘美的勝利果實。
“對有的人來說,網球就是這麼沉重的東西。”他以低沉有力的聲音向越前、向那雙看不見的巨手說道:
“因為這世上的痛苦與快樂,從來不是涇渭分明。”
高高拋起的網球遮蔽了太陽,隻留下一圈刺目的光暈,幸村眯縫著鳶紫色的雙眼,奮力揮拍。
網球劃出一道淺黃的軌跡,砸落在越前的場地。
“比賽結束,7-5,立海大幸村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