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金屬球棍擊打棒球的聲音遠遠傳來。鹹鹹的,略帶腥味的海風夾雜著立海大獨有的繁複花香頻頻掀動窗簾,像是想多看一眼這對美麗的、親昵得不分彼此的少年少女。
明野昏昏欲睡。幸村輕柔的聲音像是一曲大提琴演奏的催眠曲,從她耳中一直流淌到心裡。
“抱歉啊彩,我討厭化學課的事不該瞞著你的。”
“嗯……”
她快睡著了,綿綿不絕的安心感讓她越來越迷糊,說不出話來。她環抱在幸村後背的手輕輕扣了扣他,表示她沒有介意。
“我本來以為可以撐過去的,但一陷入那種心情,就連表情都沒法控製了。”
——那種心情。
突然遭受沉痛的變故,卻不得不像做了壞事的囚犯一般被困在醫院裡。懷著搖搖欲墜的那點希望,等待著關於將來的裁決書……
明野倦倦地睜開染上了一層痛色的眼眸。
“在你麵前,我總覺得自己還可以表現得更好一點。”少年清潤的嗓音裡有著真摯的苦悶。“我希望任何時候都能得到你的喜歡,希望你對我越來越喜歡。想著‘千萬不能讓彩看到我不可靠的一麵’,結果還是讓你擔心了。抱歉哦。”
“不對吧。”她說,“你應該說‘以後都不會對我逞強了’才對。”
他思
索片刻,認真地說:“做不到的……大概。”
“偶爾一下沒關係的。”她甜甜糯糯的嗓音伴隨著溫柔的嗔怪。
“不管是炸廚房的精市還是化學藥劑苦手的精市都很可愛。笨笨的,好像什麼都做不好的樣子真的真的特彆可愛。
“我會感覺我也可以為你做些什麼,而不是一直被你照看。反而很安心。”
她聽得很清楚,隨著她的話語,從幸村胸膛傳來的震動越來越快越來越清晰。
他似乎有些難以自持地抱緊了她,語音帶笑,與她額頭相抵。
“好開心……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都好可愛好讓我開心。為什麼這世上會存在一個哪裡都這麼合我心意的彩醬呢?能找到你我是有多幸運啊……”
他滿麵迷醉,闔上眼眸就要親她。
明野抵著他的嘴,“等等,要先說好你不會再逞強了。”
幸村從善如流,“是,我發誓,以後都不會對彩醬逞強了。”
他們相視一笑,開開心心正要親到一起,突然傳來一記開門聲。
沒有詢問也沒有猶豫,來人跨進保健室。
正如幸村在電光火石間推斷出的,這個人是校醫。她看到其中一個床位的隔斷簾拉上了,問:“有人在嗎?”
明野這才想起她和幸村正躺在一起,她還衣衫淩亂。不斷迫近的腳步聲讓她嚇傻了。
怎麼辦,她該怎麼解釋?
根本解釋不了這種情況。她和幸村會被誤會,被懲罰,所有人都會知道這件事。
幸村平靜地拽起棉被將她罩住。當然要製造出隻有一個人睡在這裡的假象是不可能的,他將她由紅轉白的臉頰按進胸口,隻給待會打開隔斷簾的人看到一個粉絨絨的腦袋。
明野心驚膽顫。隻聽到隔斷簾的掛鉤與滑軌發出刷啦的摩擦聲,然後是一聲驚呼,再接著又是一記刷啦聲。
“啊、打擾你們了很對不住!”
意料之外的,很不好意思的聲音。她甚至能想象出對方那種看到不該看的東西的緊張表情。
還不等她放心,隔斷簾再次拉開,校醫氣急敗壞地喊了起來:“我說你們兩個!大白天的在這種地方乾什麼呢!”
明野嚇得心口冰涼,太陽穴突突直跳,腦子裡隻有一個聲音:完了完了完了。
但幸村隻豎起食指,對校醫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她睡著了。”
然後在這位大他十多歲的、發怒的成|年人麵前安然闔上雙眼,臉頰抵在明野額角。
校醫滿麵怒容轉變為驚奇,然後是茫然和窘迫。她討巧地笑了笑。“啊啊,抱歉。是老師不好。”
她以最輕的動作為兩人重新拉好隔斷簾。
唉……回想起剛才看到的畫麵,要是能拍下來就好了。
那麼安寧恬美的兩個孩子,就像天使正在親吻熟睡的嬰孩一般。她竟然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果然她已經是個肮臟的成|年人了。
真是太對不起那兩個孩子了,要是沒有傷害到他們就好了。
她在放置著體溫計和登記表的辦公桌前坐下。無論是翻閱文件還是做彆的什麼都放輕了手腳。
睡吧孩子們,願你們能在這個下午從繁重的課業中解脫出來,得到足夠的休眠。
校醫不知道的是,與頭發領口整整齊齊的少年完全不一樣,被棉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少女其實領結鬆散衣衫淩亂。
寬廣的校舍時不時傳來郎朗讀書聲,醫務室裡,校醫應該是在書寫著什麼,可以聽到筆尖與紙張規律的摩擦聲。
幸村與明野一下也不敢動,就連呼吸都儘量放輕。
就這麼望著彼此,情不自禁地同時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