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4
埃裡克明知布蘭度所謂的“乾票大的”必似一枚炸.彈炸響倫敦,卻沒有絲毫阻止之意。“願聞其詳。”
“其實不是什麼驚世駭俗的新舉措。”
布蘭度語氣謙和，“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我隻是參考了前人的方案。”
沒有在餐廳細說。
她先買了單,隨後一邊漫步小鎮一邊聊起「新郵政計劃」。
“您推動郵政係統進行內部調查，想來也了解一些英國郵政發展。”
布蘭度指出，“如今英國郵政主要分為同城便士郵政、城際內地郵政與海外郵政。其中，便士郵政本來是1680年由私人創辦的,一經推出業務成績遠超當時的皇家郵政。”
埃裡克的確做過相關調查。
人們更喜歡便士郵政,原因無非兩點：便宜又便捷。
這直接反映在了業績裡。短短兩年時間,皇家郵政感到了壟斷地位被威脅。
當即在1682年利用特權手段強行叫停了便士郵政,又把它收入囊中。
其後一百四十多年，皇家郵政管轄下的兩套郵政體係並行，分為便士與內地郵政。
埃裡克有了推測,“您的新郵政計劃，是希望用便士郵政模式徹底取代內地郵政模式嗎？
英國全境內統一由寄件方付費。取消內地郵政複雜的信紙紙張數與公裡數複核計費方式,實現同城與城際按裡程的X便士收費法嗎？”
“對,但以上隻是基礎框架,還要加入治本的新鮮玩意。”
布蘭度問，“您是否了解本次郵政局的內部大調查結論？”
埃裡克：“很不好。總結起來兩句話，針對郵政運輸的暴力案件居高不下，而郵政總局賺到的錢越來越少。”
布蘭度聽到郵政現狀很糟糕，非常愉悅地笑了。這符合她的預測與預期，渾水才能摸魚。
埃裡克也笑了,這個數據著實可笑。
“郵政營收成了政府部門的超級大笑話。明明倫敦城市的發展速度越來越快，但郵政總局的收入卻越來越低。”
倫敦從18世紀晚期開始人口飛漲，近十年，更是以百萬級彆遞增。
與此同時,全民讀書的意識也是從18世紀席卷了英國，識字率極大提升。
進入倫敦的打工人們抓緊各種機會學習。
隻有讀更多書才能找到更好的工作，這幾乎成了各行各業的共識，就連挖礦、掏糞者也不例外。
倫敦的人多了，讀書識字率高了。依照常理是郵件數量增多，郵政收入怎麼會變少？
這顯然不符合事物發展的客觀規律，其中必是有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埃裡克一語道破：“錢不會減少，隻是轉移了。古老的手段：走私與貪腐。”
根據英國法律，郵件隻能通過郵局傳遞。
事實上，郵遞員與郵政衛兵會接私活，還有商販們也會有寄
送信件的地下服務。
如果按照處罰條例，夾帶一封信罰款五英鎊，走私時長持續一周就要罰一百英鎊。
走私行為卻屢禁不止。
現在，郵遞員需要負責收款，收信與發信件的效率極低。外加內地郵政計費方式複雜，讓郵資越算越貴。
走私渠道又便宜又快捷，皇家郵政拿什麼和它比？
也就是高額處罰的法令在人們頭上懸著，否則傻子采用皇家郵政。
埃裡克：“這次查出了一起超大走私。不是便士郵政，也不是內地郵政，而是海外郵政。
現在，倫敦基本每十天有輪船航班前往去美國。每條船無一例外都有信件托運業務，最高的一次能送四千封郵信件。總局知道後氣瘋了，質問海外郵政倫敦分局，得到的回答的是之前‘不知情’。”
四千封信，不能是親戚朋友間的免費幫忙傳信，而是驚人的暴利。
郵政分局究竟是“不知情”，或是沆瀣一氣就地分贓，不是傻子都知道了真相。
埃裡克：“貪腐也與這種計費方式相關。郵遞員收來的現金交給了郵局，郵局再給總局。逐層上交給了做假賬空間，畢竟每個分局運送多少信，都是憑自己說了算。”
這次內部調查，越查越讓皇家郵政總局感到絕望。
難怪財政部看皇家郵政越來越不順眼，常常冷嘲熱諷。
倫敦的人越來越多，郵局的生意越來越差，就是郵政長官的腦子被屎糊住了，距離被免職也不遠了。
布蘭度：“這種時候，輪到我們伸出援手，急皇家郵政所急。郵政總長想坐穩位置，最渴望的是增加盈利，那他就會支持改革。
徹底改變郵資繳費模式，由寄信人付款，刪除複雜計費，最主要的是引入一種票證。
這種票證由總局統一刊印，再發給各地區郵局。總局印發多少票證，就對應收多少錢，賬目一清二楚。”
埃裡克聞言，眼前倏然一亮，這個方法非常好。
“這就是您說的新玩意嗎？郵政總局會一定會喜歡它的，是從源頭上掌控了信件數量，不再被底下糊弄。當然，也會有郵票造假的可能性，那是之後要考慮的事。”
“我隻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
布蘭度說了實話，沒有居功自得。
郵票是上輩子廣為人知的東西，更準確點地說進入網絡時代後，郵票漸漸退出了日常生活，反而成為一段曆史。
她提前推出郵票，為的更是另一件事。
“預付費與郵票一出，好處也不隻是總局獲利，針對郵政運輸的犯罪也能減少。郵遞員身上沒了郵資巨款，他們被打劫了的概率就會直線下降，人身安全有更多保障。”
這是一箭雙雕。
埃裡克卻投去探究的目光，這件事辦成了，布蘭度能有什麼好處呢？
布蘭度眨了眨眼，難道必須有利可圖再做事嗎？
她也謀利了，“新郵政一旦落地，以後
我收發信件能更方便，您也享受這種福利。不好嗎？”
“確實很好。”
埃裡克最初推動郵政調查就是出於這樣樸實的原因，但很難相信小班納特先生也是出於同一原因。
因為要辦成此事不容易。即便郵政總局希望變革盈利，但提案要獲得議會的通過才行。
英國議會那些人，就和皇家學會的情況差不多。改革派與保守派是一半一半。
不談改革是否更利於社會發展，就說觸動了原先分配的利益。
比如去美國的遊輪夾帶四千封私信，那筆走私收益半數進了誰的口袋？與議會某些成員沒有關係嗎？
埃裡克：“我可以為您聯絡郵政總局方麵，令您獲得權限儘情使用調查數據，將一份資料論據紮實的改革方案書寫出來。
我想方案被送到財政部不難，但您對議會的辦事效率也有耳聞。想改革——有了方法——通過提案，往往是卡死在了最後一步。”
“確實，英國議會一大特色就是相互扯皮。”
布蘭度話鋒一轉，“眼下卻遇到好時候了，有人送了一份「厚禮」能促進議會通過提案。您不妨猜一猜是誰如此善解人意？”
誰呢？
埃裡克稍一思索，想到了最近的風起雲湧局勢。他立刻給出了回答：“隔壁法國。”
布蘭度讚同地點頭，玩笑道，“恭喜我們，總算培養出一點默契了。感謝法國人民送上的厚禮。”
法國人民憑什麼隔著海峽促動英國議會通過郵政改革的提案？
這就與今夏歐洲大新聞相關了。
19世紀三十年代的第一年，很多人以為今年歐洲最火爆的新聞會是六月舉行的牛劍船賽。
曆史經驗卻告訴人們，不到一年終點，永遠彆預測下一個熱點話題不會發生。
八月初開始，“法國的七月革命”製霸了各國報刊的新聞熱點。
查理十世在7月25日提出要大改選舉權，砍去原本四分之三的合法選民。
7月28日，巴黎起義爆發。7月29日，起義者成功控製占領了法國王宮。同時，巴黎之外的省市起義也取得勝利。
這場革命的速度非常快，幾乎沒有遭到多少鎮壓，卻不會令人十分驚訝。
法國人對查理十世的不滿，是從他登基後的十二年間層層累加形成的。
從對軍隊開刀，極度打壓拿破侖相關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