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吊橋效應,一起經曆危機更易產生感情上的依賴。
一封威脅性質的匿名信,可以促進隻見其文不見其人的兩個人陌生人迅速熟悉起來。
通過一起處理危機,跳過多個試探環節,讓彼此的好感與信賴度快速上升。
這樣做不一定是惡意謀財騙色,而是不擇手段地給現實中的陌生關係極速破冰。
另外,幽靈說最近去劍橋,是不是暗示已經得知B先生的真實地址了?
這樣想是疑心病晚期,治不好了。
布蘭度不打算治療多疑的腦子,卻也沒有認定幽靈先生說謊。
既然有幽靈自編自演的可能性,也有匿名信屬實的可能性——又是誰站在暗處呢?
無論如何,她同意儘快見麵了。
原本還在猶豫是否等出海遊學歸來再見,現在不必推遲,就定在7月12日見麵。
假如幽靈先生提到匿名信隻為趁早見麵的話,這是讓他達成目的。
依照郵政速度,今天下午在倫敦寄出回信,最遲後天上午信件會送到劍橋鎮。
布蘭度想著能留意觀察一番。
除了秋季年市期間,平時劍橋鎮的外來客流量偏低。
鎮上的居民與師生不能說相互叫得出姓名,但基本都能瞧著眼熟。有外來者,很容易辨識。
隻要幽靈去「貓頭鷹咖啡館」取信,勢必會引起服務生的注意。
回信末尾,布蘭度寫明了接頭的流程。
「7月12日,中午11:00,在劍橋鎮的貓頭鷹咖啡館門口,貓頭鷹雕像前見麵,然後一起共進午餐。
我會拿一束盛開的向日葵,您不如帶一盆仙人球。
接頭暗號——
您問:“外交應對危機的經典策略是?”
我答:“漢
弗萊四步法。”
我會在貓頭鷹雕像前等待您半小時,如遇要事不至,都可以提前在咖啡館前台留一個口信。」
寫完,布蘭度通讀一遍,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論本次見麵在什麼背景情況下進行,這一套符合她喜好的接頭流程不能少。
事前對彼此知之甚少,等到見麵才能揭開謎底的神秘感,在幾百年後的高科技時代越發難以獲得。
現在不一樣,沒有照片能發送,沒有實時通訊工具能定位。
保密個人信息較為容易,不提前告知長相確實是受製於技術手段,不會被認為是故意藏頭露尾。
疊好信紙,塞入信封。
封口,貼郵票,出門將它投入郵筒裡。
布蘭度靜待著下周日的到來。
期間,她不時去學生試驗田逛一逛。
借著養豬的幌子,去瞧了瞧同學們種的花花草草。
相中了幾株待售的向日葵,與種花人商量好等7月12日上午,一手交錢一手現采。
不過,一件事令她覺得古怪。
貓頭鷹咖啡店的服務生表示沒發現陌生人出沒。
7日上午,店內代收了一批從倫敦發出的5日來信。
確實有一位收件人是“幽靈”,但那封信在不知不覺間就被取走了。
貓頭鷹咖啡店的取信手續不嚴格,可以說比較散漫。
當日來信都放在開架木盒內。小鎮上的人來人往基本臉熟,代替領取信件也是常態。誰到咖啡店,自主找信,找到就能拿走。
幽靈先生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取信?
他難道能真是一縷虛影,來無影去無蹤,悄無聲息地帶走了信件?
布蘭度琢磨著,7月12日到了。
周日休息不上課,隔壁的馮·菲利伯特先生依舊早起出現在學院食堂。
布蘭度:“早上好,您的新發型不錯。一會吃了早餐,我準備去試驗田喂豬,您去嗎?”
埃裡克搖頭,“我要去醫學院實驗室。”
開玩笑,今天怎麼可能去豬圈。
萬一不小心被豬糞炸了一身,中午還怎麼去見B先生。
彆和他說這是極低概率事件,與小班納特先生一起喂豬時,難保意外發生率飆升。
上個月,一二三四號豬仔已經上演過把兩名飼養者拱到豬圈裡的戲碼。
布蘭度不在意單獨行動,日常兩人也一直輪流喂豬。
埃裡克卻沒有端著餐盤離開,而是坐下來,切換到上一個話題。
“說實話,您認為我的這個發型真的不錯?”
布蘭度:?
這種問候詞,難道不該默認隻是客套話嗎?
何況,依照馮·菲利伯特先生的一貫做派,聽到這句對於他發型的讚美,是眼睛也不會眨一下的毫無波瀾。
等一下,又發現了一個小細節。
馮·菲利伯特先生平
時不使用香水,今天卻用上了。不是幽冷的雪鬆,而是微醺的苦橙氣息。微甜似酒,歡愉卻不濃烈。
“確實不錯,這發型顯得您沉穩乾練。”
布蘭度一本正經地讚美。“您在哪裡剪的頭發?”
埃裡克被肯定了新發型,心裡鬆了一口氣,千挑萬選出來的發型師確實沒坑他。
不論小班納特先生在其他方麵的思維有多不走尋常路,至少在著裝造型上做到了人模人樣,令多數人感到賞心悅目,是具備了足夠的審美能力。
“倫敦國王路的「托尼理發店」。”
埃裡克報出了理發店的名字。
選定這一家可不容易。六月底,他想要換個新發型,等靠近理發店又遲疑了。
想起了一句名言——理發師的嘴,騙人的鬼。
這段時間,他頻繁往返倫敦與劍橋,就為了在找一家可以信賴的理發店。終於,昨天下午才剛剛做好了新發型。
“看來是寶藏店鋪,我沒有聽說過。”
布蘭度記下了地址,暗搓搓地還想要一口瓜。“等我出席重大場合,我也去弄一個新造型。”
潛台詞:您換造型,是不是有重要約會?
埃裡克麵不改色,隻當聽不懂言下之意。
“夏天了,頭發長就剪,與什麼場合無關。不過,您短期內是沒有做造型的必要。
九月下旬,出遊登船,海船上怎麼可能配一位正經理發師。瞧瞧水手們的互剪手藝,要不變成狗啃狀,要不就索性剃光頭,或者紮馬尾不剪了。”
布蘭度:……
這種大實話,倒也不必講出來。
布蘭度:“您確定不參加傑克學院的美洲遊學?”
埃裡克果斷回答,“不去。”
他要留在英國,與B先生共同破譯匿名信的始末。
即便出海,他才不會與一大群人同行,特彆是其中還有一位爆.炸美神的神眷者存在,必須是與B先生單獨出遊才對。
“真是遺憾。”
布蘭度似乎真的不舍,“我還想與您一起欣賞海上風景。”
埃裡克假笑,他才不信是要單純地欣賞風景。
布蘭度所謂的遺憾,很可能是自己不在,沒有得力幫手一起抓海怪了。
“自從您搞了星際征文,與傑克學院的同學們相處越發融洽。一群人看海景,很熱鬨,絲毫不會寂寞。”
埃裡克暗指那群團結的同學足以充作幫手。
你開一槍,我放一箭,拿著大網就能一起抓拿海怪了。
布蘭度:話是不錯,但您用起來更順手,換個詞“更有默契”。
轉念一想,這位留在英國也挺好,能讓齊普賽街222號的修建進度快一些。
布蘭度:“那就祝我們一個在海上一個在陸上都能過得愉快。我會留意海洋特產,給您帶海怪標本回來的。”
埃裡克:瞧!他想得沒錯,這人就是想要抓海怪。
早餐後,兩人在食堂門口分開。
布蘭度去試驗田喂豬,觀察同學們養的作物與家畜。
十點鐘,買了三支向日葵。回宿舍,換一套衣服,這就前往貓頭鷹咖啡廳。
埃裡克去往醫學院,看了兩個半小時的書,取去養在實驗室的仙人掌盆栽。
為什麼不把仙人掌養在寢室裡?
理由太簡單了。
當你的樓上住了一位校園冒險愛好者,隔壁又住了一位爆.炸神眷者,你必須擔憂仙人掌的植生意外。養在實驗室,至少能讓仙人掌撐到與B先生見麵。
今天,陽光格外燦爛,似乎要讓一切遊魂幽靈都無處遁形。
10:30,埃裡克離開醫學院。
半個小時的步行,足夠讓他在實驗室與貓頭鷹咖啡館之間走一個來回。
放慢腳步,穩定心跳,控製表情。
等他踱步來到貓頭鷹雕像下,這裡暫時沒有其他人,而懷表指向10:43。
還有十七分鐘!
埃裡克深呼吸,再深呼吸。手捧仙人掌,耐心等待著,但還是忍不住四周張望。
B先生約定在劍橋鎮見麵,是不是特意照顧自己的行程?因為自己寫了近期在劍橋附近,所以才定此地點呢?
滴答,滴答,指針轉動。
七分鐘過後,前方二十米遠的路口轉角處,冒出一束奪人眼球的明黃色向日葵。
埃裡克剛剛眼前一亮。是B先生,一定是B先生來了。
下一秒,整個人如遭蛇妖攻擊,宛如被石化般僵住了。
他看到什麼?!
手持向日葵的這個人居然是小班納特先生。
二十米的距離。
布蘭度似急刹車一般驀地停下腳步。
她也看得清清楚楚,那個捧著仙人掌盆栽的人,居然是馮·菲利伯特。
怎麼可能呢!幽靈先生居然一直在身邊,他在第一封信裡的白紙黑字,口口聲聲說喜歡牛津。
空氣突然凝固,安靜了足足兩分鐘。
信上與現實的差異豈止一處。兩人都有所隱秘與保留。
埃裡克終是邁出腳步,快速朝前。或許,小班納特先生拿摘向日葵,隻是一個巧合?
似垂死掙紮般,問出接頭暗號:“外交應對危機的經典策略是?”
布蘭度聞言,沉默三秒。
很好,對方念出了接頭暗號,意外的可能性徹底被推翻。
她扯出一個微笑,回答:“漢弗萊四步法。”
這時,不知是哪個學院養的烏鴉群飛過,在半空發出了“嘎嘎嘎”的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