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銳笑半天,才蹭著他脖子喊他:“哥。”他張著手往上指,“高!”
還知道使喚人把他舉高高!
盧栩遂他的願把他高高舉起來,盧銳咯咯笑個沒完沒了,聽著他笑盧栩亂糟糟的心情都被治愈了:“全家數你淘氣,是誰尿褲子了?”
盧銳嘿嘿笑。
他話說不全,心思已經長明白了,知道這是在說他呢!
逗完弟弟盧栩開始準備明天賣油條要用的東西,不管外麵怎麼樣,日子還要照常過,他家沒田,糧價瘋漲,盧栩隱隱生出些不安。
轉天一早,盧栩進城先去糧鋪。
才十來天沒來,盧栩莫名生出了沒底的感覺,好像觀陽縣城都陌生了。街上沒多少行人,比往日沉靜,行人精神看起來也比平時緊張。盧栩注意入城賣果蔬的比往日少,好像碼頭漁船也比平時少了。
他推車到糧鋪前,震驚發現糧鋪竟然關門了!
旁邊鞋鋪的大娘正巧出來灑掃,見他傻愣愣地站在糧鋪前便道:“買糧啊?這會兒早沒了,你得趕早來。”
盧栩:“不是剛收了夏糧麼?這麼早就沒了?”
“夏糧?”大娘“嘿”一聲笑了,她苦笑著埋怨道,“哪有什麼夏糧?要不是住得近,我連陳糧都買不著呢!”
盧栩迷茫推車走了,東街早市總算還是他熟悉的模樣,攤子雖比平時少,瞧著還是比彆處熱鬨許多。
他才一進早市就看見陸勇在老位置坐著發呆,麵前籃子裡裝著白嫩嫩的豆腐。
盧栩笑了:“你怎麼賣上豆腐了?”
陸勇聞聲忙抬頭,驚喜道:“盧哥你可回來了!”
他蹦起來幫盧栩把推車擺好:“好些人都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盧栩:“這不是回來了?”
他見陸勇不小的籃子隻有不大一塊豆腐,納悶道:“粽子不好賣了?”
陸勇一言難儘:“哪是不好賣,是賣不了了!”
盧栩:“什麼意思?”
陸勇:“買不到米了!”
盧栩:“買不到米?”
陸勇竹筒倒豆子似的叭叭抱怨個沒完:“何止是米,什麼糧食都買不到!我娘每天早上天不亮到糧鋪排隊,一次就能買五斤陳糧,要不是我爹給船幫裝貨卸貨能在鄉下買些糧食,我們家都要餓死了。”
盧栩驚了。
怎麼可能,今年觀陽可是大豐收,糧都去哪兒了?
對他的疑問,陸勇也不知道。
他們全家都不知道。
往年縣裡家家戶戶也都等著夏收買新糧,乃至於許多人家這時候根本就沒存糧,就等著糧鋪上新糧呢。結果新糧沒等來,等來的卻是糧鋪關張。彆說新麥了,連陳糧都被搶光了!
陸勇蔫道:“現下縣裡買菜都要用糧食換了。”
盧栩先前沒注意,經他這麼一說,發現連東市都是賣瓜果蔬菜的農戶都不願意要錢,而是願意要糧食。
盧栩問:“現在糧價多少錢?”
陸勇搖頭:“不知道,得六七十文吧。”
那不是要八千文一石了?!
盧栩咬牙,難怪昨天有貨商搬著錢到村裡收糧,用的還是狂貶值的銅錢!
陸勇歎氣:“我爹跟船幫到鄉下運糧,一天工錢就一斤麥子。”
盧栩:“那能夠吃麼?”
陸勇搖頭:“不夠。”
他娘和他姐已經跟人出城挖野菜了,要不是答應了幫盧栩占攤位,他這會兒也去碼頭運貨或者出城挖野菜了。
陸勇抱著希望問:“盧哥,你家麥子都賣了麼?”
盧栩:“我家就兩畝田,沒賣。昨天有貨商到村裡收糧,六千錢一石。”
陸勇:“……這麼便宜?”
盧栩都不知該說什麼好。
僅僅十天前,一石麥子的市價還不到四千錢,夏收非但沒把糧價收下來,還把糧價收高了,這都什麼事兒?!
盧栩籃蓋還沒掀開,就有熟客看見他了,平時挺穩重的大娘隔著小半條街小跑過來問他:“小盧,你家可有糧?賣不賣?”
盧栩搖搖頭,照剛才說的解釋。
大娘聽罷一拍腿,“這些殺千刀的貨商!你今個回去讓你們村民可彆便宜賣了,拉到縣裡,一石八千文大夥搶著要!”
盧栩心有戚戚地點頭:“誰也沒想到糧價會漲成這樣。”
大娘抱怨:“可說呢。你這油條今天怎麼賣?”
盧栩想了想:“二十文一根。”
大娘有點心疼,又問:“可收銅錢?”
盧栩望著整條東街,他也想要糧食,可他收了糧怎麼運回去又是個麻煩,萬一缺糧隻是一時呢?等貨商把糧食從各個村落運到觀陽來,糧價總要落,他咬咬牙:“收。”
大娘:“給我來五十根吧。”
盧栩:“……”
他們大岐官錢現在是有多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