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沒事,摔了一跤。”
他娘心疼:“好好的怎麼摔了?”
他爹拽過一把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罵他,“就他乾那活,能少挨摔嗎?”
狗子噘著嘴不高興,“我乾不了彆的。”
他爹抓了隻草鞋就扔他,“沒出息!”
狗子也不躲,反正草鞋也不沉,打身上不疼:“我本來就沒出息!提不動扛不動,字也不識,算不清賬,不機靈,也乾不了苦力!”
他從小就瘦,大了他爹托人給他謀了個給人賬房當學徒的好差事,那賬房嫌他笨,嫌他不識字,算不對賬,打算盤慢,給他攆回來。他娘又給他找了個麵館當跑趟,遇到個耍橫不給錢的,他和那人要錢,被打了一頓,明明是他挨打了,麵館說他不機靈,不讓他去了。
瘦猴想帶他去跑船打魚,可他又怕水又暈船,最後還是看瘦猴麵子,才混到了賭坊去。
他爹不待見賭坊,可他找不到彆的活啊!
他媳婦從外麵打了水回來,遠遠就聽見家裡爭吵,她疾步進門,放下水桶看他,“傷哪兒了?”
狗子:“沒事兒。”
他媳婦拍拍他身上的土,替他說話,“爹,狗子最近上進了,您彆老說他沒出息,他沒出息咱們上哪買這麼便宜的糧去?”
狗子爹冷著臉不吭聲。
他媳婦讓狗子回屋去,“他雖在賭坊乾,沒乾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也沒沾染了好賭的毛病,現在每天起早貪黑地做點買賣,日子也過得下去,您彆老罵他。”
狗子爹哼一聲,放下草鞋回屋去了。
他娘和他媳婦對視一眼,搖搖頭該乾什麼乾什麼。
狗子自己在屋裡抹藥油,聽見他媳婦為他說話,心裡也不怎麼舒服。
他們兩家是鄰居,他媳婦爹爹過世早,孤兒寡母的不容易,他爹娘不忍心,就常常幫著,後來他嶽母也病故了,臨終前把女兒托付給他們。
狗子打小就喜歡她,隻是他媳婦比他大,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把他當弟弟,彆人上門說親,他也不敢吭聲。隻是誰找上門,他就去那人家附近打聽,打聽清祖宗十八代,生怕她被騙了嫁過去受委屈。
窮人家各有各的不如意,她隻是普通姑娘,又不是傾國傾城的漂亮,還沒了爹媽,媒婆也介紹不了多好的人家。眼看上門的介紹起鰥夫來,狗子生氣地把媒婆打出去。
他打完媒婆,當天又被他爹打出去。
半夜他偷偷翻牆回家,見他媳婦站在院子裡等他,月色正好,他騎著土牆,翻牆翻到一半,他媳婦搬著梯子問他,要不要娶她搭夥過日子。
“你要是不願意,我就把梯子搬走了。”
瑩白的月光照在她臉上,狗子人都看傻了。
他咧嘴傻笑,都說他傻,明明他媳婦比他還傻。
天底下怎麼有這樣的傻瓜,喜歡他這麼個沒出息的小混混?
他激動地跳下牆發誓要讓他媳婦過上好日子……
可都過了快一年了,他還是沒混出個樣子來,而且還越混越差,誰都能罵他打他。
狗子越想越喪氣。
都說他媳婦嫁給他是鮮花插到牛糞上,他媳婦說她不是鮮花,可他真要成牛糞,不,狗屎了。
狗子媳婦端著水進來,關上屋門,“爹是怕你染了賭的毛病,你彆往心裡去。”
狗子鬱悶:“我知道。我看都不看牌桌一眼的。”
狗子媳婦笑起來:“我知道。”
她爹就是賭博敗完了家,他們家才從彆處搬到南城牆來的。偏狗子又去賭坊乾活,“爹是心疼我命苦。”
狗子:“我也心疼。”
他媳婦笑:“我覺得還行,有吃有喝就足啦。不過,日後你看看能不能跟六爺說說,咱們給賭坊多交點份錢,咱們專心賣田螺,你以後後半晌也彆去賭坊了。”
狗子為難。
若他隻給賭坊打工,慢慢關係遠了,好多個方便可就沒他了。
現在他在賭坊挨打挨罵,好歹能混到六爺眼前,糧食能便宜買,田螺魚也不要錢,若淡了,可就得掏錢了。
他哪有本錢。
他按下惆悵,寬慰媳婦:“我知道,等過些日子,糧價不那麼貴了再說吧。”
“嗯,以後六爺不高興時候你可躲著些。”
狗子低頭看看地上放的藥油瓶子,挨過打的地方隱隱發疼。
轉天,再看見盧栩,狗子趁著早市散了沒什麼人的空當,把盧栩叫到昨天的巷子裡:“我看,你還是彆找我們六爺了,我們六爺脾氣不好愛打人,你還是找十二爺吧,他來了我悄悄告訴你。”
盧栩:“……”
他就套了個話,這人就幫他想了一夜主意嗎?這也太實誠了!
雖然他哪個都不想投靠,也有了彆的主意,盧栩還是真情實意地謝過對方。他們觀陽民風淳樸,老實人多啊!
有點感動!
狗子不敢動,他生怕被人瞧見他和盧栩私下見麵,四處張望,做賊似的推著板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