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等的人還挺多,馬家的小廝書童都是吃完早飯就來了。
不到中午,馬若奇堂弟哭著出來了,他昨夜淋了雨,一上午恍恍惚惚,不小心撞倒了墨,把卷子汙了,就是昨天答得再好也沒戲。
到下午,出來的考生漸漸多了,咳嗽的,打噴嚏的,許多考生都病懨懨的。
馬若奇一出來,臉紅得都不正常,盧栩一摸,高燒,趕忙讓小廝背他先去醫館看病。
都燒成這樣了,能答好題嗎?
盧栩憂心忡忡等顏君齊,一直等到太陽西斜,顏君齊才背著包袱提著籃子出來。
顏君齊一抬頭,視線還沒掃過半圈,盧栩就衝到他麵前了,上手先一把按到顏君齊腦門上,把顏君齊按的一懵。
“沒發燒!”盧栩挺高興,接過籃子和包袱,一抹,包袱都是潮濕的,想來顏君齊這一天一夜過得也不怎麼舒適,忙問:“你有哪兒不舒服嗎?”
顏君齊搖頭:“我沒事。”
盧栩還是不放心,拉著顏君齊到醫館瞧。
醫館人滿為患,都是考生,還有些家境清貧的,連藥都吃不起,隻能喝碗薑湯。
不過他們症狀一樣,全是風寒,不嚴重的喝完薑湯也能撐過去,盧栩沒在醫館多留,陪顏君齊回去放好行李。
另外三個考生也回來了,文丘縣那名考生見盧栩買了傘,也買了一把,崇寧縣兩人沒買傘,好在他們頭一天交卷早,身體也好,淋了半夜雨,隻有些咳嗽,還是順利完成考試。
盧栩見他們幾個都有些病狀,找老板娘買了一大塊紅糖,要了一大塊薑,跑去廚房熬薑湯去了。
盧栩糖放得足,薑放得更足,辣得四人直吐舌頭,晚上吃素麵嘴裡都一個辣薑味兒。
第一天,幾人狀況好轉,也到了道彆的時刻。盧栩打算在州府多留一天,和船夫約好了明天中午在暉棠鎮碼頭見,另外三人,卻不打算再在州府浪費錢。
幾人換了姓名地址,約定府學再見,卻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考入府學。
來考的,約有四百多人,錄取隻要六十人,其中隻有前一十是正錄,經過幾次考核,通過就能明年秋天繼續考鄉試,後四十名都是補錄,進府學還要交錢,考核進不了前麵,連鄉試資格都沒有。
剛考完沒人說喪氣話,隻是相互鼓勁再見。
考完了,總要犒勞自己,盧栩先拉著顏君齊去那家羊肉鋪子吃羊肉,再去嘗嘗這兩天他發現的好吃的小吃,然後再到州府的書局逛逛。
州府的書局可比觀陽大多了,書局主要開在兩條街,一條就挨著府學,一條在對角的街。
盧栩:“我打聽過了,府學旁邊賣的都是聖賢書,對角那邊賣的都是話本。”好些都是觀陽根本就見不到的書。
顏君齊進了書店猶如魚進了水,翻書時愉悅的表情比盧栩吃羊肉還快樂,盧栩原本還想帶他去看看閒書的,但看顏君齊的模樣就知道不用了。
一個學霸,大概是不會像他一樣沉迷故事書的。
盧栩任他挑著,自己也慢慢悠悠逛。
顏君齊在聖賢書堆裡就挑花了眼,摸著袖中的錢袋,精打細算著能買什麼。
顏母刺繡攢的錢足以家用,他抄書賺的都自己管著,除了偶爾給文貞買糖,幾乎沒有花銷,這次出來全帶在身上。
他們出來,船費和住宿是顏君齊付的,吃飯和零碎的錢全是盧栩掏的,他口袋裡還有幾兩銀子,印書買不起,手抄書還能買兩三冊。
顏君齊細細地比著,有些他聽說過卻沒看過的,乾脆在書局邊看邊記了。
他們在書局消磨了一整個下午,店裡都沒什麼人了,盧栩拿上夥計推薦的幾本有插畫的蒙書,問顏君齊哪個好。
“我給盧舟、盧文,還有石頭他們選兩本,你看看哪個常用字多,平時寫個名字記個賬還是要的,不能總在紙上畫橫豎。”
顏君齊這才發現天色都暗了。
大岐是有專門的算經的,和律學、書學一樣,曾經還是吏員考試的一門。除了常用字多的《蒙林》,顏君齊還給盧栩挑了本《算經》,隻是那本算經,又貴又枯燥。
盧栩毫不猶豫地掏錢,“知識的事怎麼能嫌貴呢,我瞧盧文、盧舟都挺聰明,還有盧軒、寒露、小滿、小雨他們,反正他們愛在雜貨鋪玩,都學學算數,幫我爺爺記賬吧。”
除了才五歲的盧福、臘月,一歲的盧銳,他那群弟弟妹妹們盧栩一個也不打算放過。
彆的不會,名字和常用字要認得吧,算盤要會,三位數的加減法,和九九乘法表總要會吧!
三年級語文數學,誰學不會誰挨打,大哥就是這麼慈愛。
盧栩興衝衝選好書,問顏君齊要買哪本。
顏君齊隻選了一本。
盧栩:“就要一本嗎?”
顏君齊點頭,“若考上了,我再來看剩下的。”
盧栩怔了怔,隨即笑起來。
真自信呀!
看來君齊考得相當滿意。
結完賬,時間已經不早,盧栩原本打算去附近的知名景點逛逛的,也隻能作罷。
他和顏君齊繞著府學外牆逛了一圈,當做提前熟悉環境。
若顏君齊考上了,以後就要到州府讀書了。盧栩悶頭走著,一時又生出些悵然。
他都習慣每天回家跑去顏君齊書房聊一會兒,遇到什麼事找顏君齊商量了。
盧栩撫過頭頂的垂柳枝,踩著府學外的石子路,歎口氣,“要是你來州府讀書,我一定會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