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爺爺難得喝得有點多,吃完飯是被四叔攙回去的。
三叔也喝高了,說著說著又忍不住哽咽,他夜夜擔驚受怕盧輝在戰場有什麼意外,懊悔了好些天,借著酒勁兒發泄出來。
晚上盧輝沒回去,盧軒、盧文也沒回去,兄弟幾個全擠在盧栩和盧舟房間裡,相當大的床鋪被擠得滿滿當當,盧銳要來,都沒有空位置給他。
盧舟要挨著盧栩,盧輝占了另外一邊,盧文挨著盧舟,盧軒挨著盧輝,盧栩被他們圍在最中間。
夜深了,兄弟幾個也都沒睡著。
盧輝晚上也喝了酒,喝了很多,這會兒醉眼蒙矓的,人變得話都多了,“我在朔州時候,最想的就是家裡,想爹娘,想爺奶,想你們。”
盧軒:“二哥,你什麼時候會喝酒了?”
盧輝:“在朔州!天太冷了,我們晚上守夜,不喝點酒暖暖身子都要凍僵了!”
他轉過頭看看盧軒,笑得露出滿口白牙,“真好!咱們打贏了!小軒,你不用去了,真好啊!希望以後再也不要打仗了,咱們都不用出門,都好好在家裡守著家,守著田。”
盧軒沉默一會兒,忽然道:“大哥,我想跟著你們船隊去跑商。”
盧栩還沉浸在盧輝的感慨裡點頭,忽然這麼一聲,把他嚇一跳。
盧舟和盧文也撐著腦袋往這邊瞧。
盧栩:“你想跑商?”
盧軒:“嗯,跟著大船到外麵看看,到觀陽外麵,到隆興外麵。”
盧輝:“不行!”
盧栩:“你好好的乾嘛想出去?外麵不比家裡,人生地不熟的,到哪兒都不見得安全。”
盧輝:“在家種田不好嗎?”
盧軒:“我和二哥不一樣,我不喜歡種田,我覺得做生意有趣,每天看雜貨鋪貨物進進出出,我覺得比種田有趣。”
盧輝呆呆的。
他也在鋪子裡幫過忙,每天中午傍晚,人一多就被催得頭暈眼黑,又要拿取東西,又要算賬,還要算錢,進貨補貨對賬……這有什麼樂趣?
兄弟倆對視一眼,彼此難以理解。
盧栩道:“冬天也不是跑船的季節,你要是真感興趣,先到縣裡的鋪子幫忙算了。”
盧文問:“雜貨鋪嗎?”
盧栩:“不止,既然想學,那就多學學多看看,看看自己喜歡乾什麼,試試自己適合什麼,觀陽聯盟加盟的各種鋪子也不少了,你到縣裡慢慢看,想去哪家鋪子跟我說,你哥我好歹是二當家,有麵子,看上哪家我幫你問,不過你都要從學徒開始乾。”
盧軒:“行。”
盧栩:“哦對,你還得跟盧舟學學認字,彆讓你記個賬你都不會寫。”
盧軒沉默了一瞬,“好。”
盧栩一聽這勉強又為難的口氣就笑了,看吧!他就知道,他們家不可能人人愛讀書!
盧文:“我呢?我呢?”
盧栩瞅瞅他那個小個子,“等你長到盧軒那麼高,想去哪家店也隨便選。”
幾人全笑,盧文也就敢就近給盧舟一拳頭。
“行了快睡快睡,明天還要早起開張乾活呢。”盧栩下令,把盧舟往懷裡一撈。
被子不夠,他們又誰都不想回家拿,你擠我我擠你,互相搶著被子縮團睡。
天越來越冷了,牢裡尤其清冷,如今抱著盧舟派小暖爐,盧栩睡得香甜踏實,隻是他和盧文腳丫子都不客氣地往盧舟身上搭,讓盧舟一晚睡得十分沉重,忍了又忍,盧舟把盧文腳丫子撩開,蒙上被子往盧栩那擠擠呼呼睡。
盧栩出來,觀陽縣的老饕們都高興壞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帶著禮物慶祝他出獄,還點名要吃紅火的麻辣燙。
盧栩也是無語,這是慶祝他出獄,還是想吃麻辣燙了?
他昨天休息了一天,哪有工夫做底料,隻能讓他再等一天。
第三天一早,麻辣燙的味道往街上一飄,不用吆喝,人就都來了,盧栩鋪子又是從一大早開始爆滿。
孫二爺更是帶著他從戰場回來的兒孫,特意來吃盧栩的麻辣燙。
“人生在世,就是要吃好喝好,不留遺憾,來,多吃點兒,趁著年輕牙口好,要多吃!”
三嬸也是喜氣洋洋,盧栩不在,他們努力撐住了攤子,但缺了隻有盧栩會做的菜,人氣總是清冷一些。
如今天氣一冷,麻辣燙吃著比從前暖和時候更合適,街坊鄰居都不願意盛菜回家,非要擠在店裡吃剛出鍋燙嘴的。
今天盧輝和盧軒也來了,盧栩把臘月也領來了,他讓臘月坐在小夏旁邊,把他的印章給了臘月,讓她坐在那兒印優惠券。
誰結完賬,就送一張。
麵額不大,全是一文,不管買什麼都送一文,連送十天,圖個喜慶。
天冷了,盧栩讓元蔓娘幫他縫個門簾,要厚布的,裡麵塞著棉花,上麵連著,下麵一米一段,方便人進出,還好掀又保暖。
元蔓娘和人一起縫了三天,用的是藍布,粗線繡了觀陽聯盟的標誌輪廓,才一掛出來,還有人笑他怎麼把棉被掛門上了,進來吃了一頓飯,就覺得這東西真不錯,保暖!
盧栩:嗬嗬。
隻是盧栩這法子好是好,不是所有人家都用得起的。窮苦的人家,連蓋的被子都不富裕。
就是盧栩,也隻敢把棉布簾子掛在門內,怕晚上關門後被人偷走。
他們觀陽治安雖好,也還沒到夜不閉戶的程度。
孫二爺吃好了,滿麵紅光,自從他的兒孫平安回來,就整天滿麵紅光,快晌午了,他外帶了一大食盒的菜給家眷,盧栩送他出去,也想著顏君齊和盧舟下學該過來了。
縣學內有食堂,顏君齊還能免費吃,不過條件有限,吃的粗茶淡飯不說,還不大保暖,想吃熱乎的,饅頭包子餅子什麼的,都要拿熱水泡泡。反正他們中午有半個時辰的午餐時間,盧栩叫他們到店裡來吃。
他一掀門簾,沒看到顏君齊和盧舟,卻看到了一身舊棉衣的狗子,懷裡似乎還揣著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