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君齊默默點頭,抬眸看著盧栩,又默默黯然下去,“有些事,是兩難。”
“是啊……”盧栩也蔫下去,“戰場瞬息萬變,聽二叔描述,這十幾年,他整個北境都踏遍了,居無定所,朝不保夕,指不定哪天就會死在戰場,那種情況,不管送沒送過信,都很難啊……”
送了,不知自己何日生何日死,何日能回,是讓她等還是彆等呢?
不送,杳無音信十數載,家中多少擔憂?
“唉……”盧栩長歎,“多虧不再打了。我們這代,比他們那代,可要幸運太多太多了。”
“是呀……”
盧栩神思飄散,感歎了半天,神來一筆地囑咐顏君齊,“以後你有喜歡的人,心裡有什麼事,一定要說出來,可千萬彆跟盧舟似的當個悶葫蘆。”
顏君齊猛地抬頭看他。
盧栩推心置腹:“容易吃虧的!”
顏君齊看他雙目清明坦蕩,不知怎麼覺得一陣鬱卒:“……嗯。”
盧栩:“我會幫你想辦法拿主意的!”
顏君齊無力:“你還是去看看二叔吧。”
“哦哦哦,”盧栩拍腿起來,邊往外挪邊嘮叨,“我去看看,你沒事帶文貞他們到外麵玩兒,彆老憋在屋裡抄書了,墨都凍了,還寫什麼呀……”
顏君齊失笑,他才不跟盧栩似的,走到哪兒都能招惹一群小孩打雪仗。
眼看過年,盧栩借著給爺爺奶奶做年貨,天天往四叔這邊跑,沒事兒就和二叔聊聊北境什麼樣,有什麼,一副好奇寶寶模樣。
盧慶多日也沒怎麼出門,在家撿木頭給雜貨鋪做貨架。
盧栩主意多,說做個什麼樣式的,比劃一番盧慶就能做出來,叔侄倆聊得還挺暢快。
對此,盧文深表佩服,多次和盧輝、盧軒吐槽他們大哥不愧是大哥,連二叔這樣不苟言笑的人都能談得來。
換他,沒幾句就想跑了。
盧軒犀利道:“那是因為你說的都是廢話。”
盧文:“……”
總覺得三哥在縣裡當了一陣子學徒後,說話更無情了呢?
院子裡,盧栩給盧慶遞木板,跟盧慶說他的光榮戰績:“原先我爹還想送我到縣裡學木工,我現在也做不明白,還是編東西適合我,我在牢裡住了一個多月,什麼筐子籃子簸籮,都會了,前兩天我還給臘月他們編了個小兔子。”
不止小兔子,還有小藤球,小藤帽。
帽子扣雪人頭上了,藤球給了盧銳,他還把家裡一個舊鈴鐺擦擦塞進去了,一晃就響,逗得盧銳大雪天滿院子踢來跑去,衣服濕了還在玩兒。
盧慶見多識廣,生死都見多了,卻是頭一次見把坐牢說這麼坦蕩的。
盧慶回來得晚,隻知道他在縣裡開了個賣吃食的鋪子,還沒見識過盧栩的觀陽聯盟,更不知道盧栩和船幫的諸多恩怨,問起盧栩為何會坐牢,盧栩便說書似的劈裡啪啦開始說,他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好在事情不複雜,盧慶也聽懂個七七八八。
末了,盧栩低聲道:“這些我都沒和我娘爺爺奶奶他們說過,二叔你要幫我保密呀!”
盧慶直笑,心想想要保密不告訴他不就行了?
“現在那些人還找你麻煩嗎?”
盧栩一拍胸脯豪邁道:“都解決了!找我也不怕!”
隨即,他話題一轉,問起盧慶:“二叔,你過完年什麼打算?在村裡種田嗎?”
盧慶手上敲敲打打不停,“暫時是這麼打算的,怎麼了?”
盧栩:“沒什麼,正好我想過完年買地買山呢。”
盧慶詫異看他,“買山?”
盧栩又把他的“宏圖大業”一番說,“我聽姑姑說你從小就愛往山上跑,不然等開春二叔你幫我種樹吧!咱們叔侄倆一起,稱霸盧家村!對了,二叔你擅長養什麼,雞鴨鵝還是豬?”
盧慶:“……”
他這大侄子,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