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途中, 盧栩帶走了譚石頭積攢的一大半騾子和牛,這些牲口有的是他從觀陽來的路上慢慢買的,有的是到了北境後和蠻人交換的, 是譚石頭和整村人最大的一份兒家產。
盧栩借走時,他們沒一個人有一丁點的不情願。
譚石頭認字還成,寫字不行, 沒像盧栩一樣弄一份兒貨物清單, 而是挨著車給他數了一遍這是什麼,那是什麼,盧栩記住多少算多少,記不住回家再慢慢清點。
譚石頭:“雜貨鋪的東西我還沒整理好呢,就不給你折算銀子了。”
盧栩:“不用不用,你慢慢賣吧,我走啦!”
譚石頭:“嗯!”
裘虎:“路上小心。”
盧栩:“放心吧!你們回去也小心!”
他們翻過千蛟嶺進了大岐的地盤,就沒什麼危險了,反倒是裘虎譚石頭他們要回營地, 路上說不定還會遇到蠻人。
千蛟嶺人煙稀少, 連野獸都比南邊多,晚上還要提防狼群。
匆匆話彆,盧栩一行拱拱手, 帶著商隊南下了。
相比來時, 他們輕鬆了很多, 隊伍中牲口增加, 貨物減少, 運回去的東西也遠遠沒有來時沉,每輛車上東西都不多,幾乎所有人都能輪流坐車。
盧栩這正牌老板更是全程都坐著牛車, 他前麵還有那兩頭不用拉車的母牛,被走路的夥計牽著。
牲口多,很快又出現了新問題——草料。
朔州已經許多年沒見過有這麼多牲口的私人商隊了,彆說借宿的村鎮,尋常的客棧都沒有足夠的草料給他們用,盧栩想花錢買,一時都不好買到。
好在正是夏秋之交,路上到處都有旺盛的野草,他們走半天,盧栩就放牛和騾子去吃一會兒,休息完再繼續上路,看著在山腳愜意吃草的牛,盧栩生出了緊迫感——
他們的茶棚,應該配套賣草料!
進了永固縣城,盧栩滿縣城找人幫他處理那些從軍營弄出來的皮毛。
觀陽能處理皮毛的工匠少,也就朔州郡這方麵的手藝人多。
不過他時間有限,也不好在永固縣停留太久,一番商量後,盧栩在永固縣城租了院子,羅純讓他兩個族弟留下,在這邊處理皮毛,他們先帶著商隊返回。
盧栩問:“用不用再多留幾人?”
羅純:“就看點貨,他們倆夠了,留的人越多花錢越多。”
盧栩想了想,還是找了兩個自願留下的夥計,讓他們四個找人處理皮毛,順便在永固縣城裡找找有沒有合適的鋪子,若有合適的,他們下次來,可以在永固縣開個收貨賣貨的雜貨鋪。
盧栩叮囑好他們皮毛收拾好後做成皮靴、皮帶、皮衣、皮包,還給他們畫了幾個樣式後,就留錢離開了。
回去走的還是來時的路,連晚上借宿都還是住在曾經住過的村子裡,第二次到來,讓那些原本和他們隻有一麵之緣的人家都和他們更熟悉。
一回生,二回熟,盧栩趁機詢問他們想不想在附近開個茶水鋪子,收拾出幾間空房子給過路商人當客棧。
他一路問下來,竟有不少人願意試試。
畢竟這一年,過路的不止盧栩,有些北遷的軍戶,也會到他們村子裡討些水喝,買點吃食。
他們親眼看見盧栩那麼多糧車北去,還平安帶著貨物從北邊回來了,對北邊的蠻人也不再像從前那麼擔憂。
不少人還詢問起盧栩北境的情況,得知如今蠻人每年要給大岐交羊交稅,盧栩車上許多東西是從蠻人那兒換來的,也漸漸對和平有了信心。
有人相信,也依舊有人不信,不管怎麼說,戰爭的陰雲正在慢慢散去。
沒了安危的威脅,有人想起十幾年前的和平日子,也有人想先試著做點兒成本不高的小生意。
盧栩從他們的商隊車上往下拔旗,將觀陽聯盟的旗子送給願意開茶棚,或者願意租借院子給他們的住的人家。
他總不好才住了兩次就往人家牆上糊塗亂畫,還是留個旗子好辨認。
盧栩:“你把這個旗掛到牆上,下次來,我們也還掛這個旗,看到有這個旗的地方,我們就過來休息。”
村民問:“你們下次啥時候來?”
盧栩:“秋天,收好糧食就過來!”
那些拿了旗子的人家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標誌,有山有水的,瞧著不難看,他們沒怎麼多想就把旗掛到了窗戶或門上。
慢慢的,有些過路的軍戶也注意到旗子,而且震驚地發現,隻要掛旗的地方都賣吃的喝的,還能借宿!
漸漸的,這消息不知怎麼就在北去的大道上傳起來,連巡邏士兵有時候都會提醒人數較少的軍戶行人,晚上不安全,不要宿在野外,往前走,看到掛旗子的人家都能借住。
到了青龍城,盧栩的旗子都發完了,他還不知道從青龍往北一直到永固縣,沒人知道他們觀陽聯盟,但沒人不認識他們觀陽聯盟的山水旗。
出青龍城,過川丘縣,再往南又慢慢到了山區,好在他們上次路都走熟了,到了岔路一路留意著他們來時留的路標,走起來十分順利。
進了堡山,就有他們的茶棚了。
盧栩緊張,強扭土匪開茶棚,怎麼聽怎麼不靠譜,也不知道那群“浪子”跑沒跑路,還給他剩下幾間茶棚。
等到了第一家,盧栩瞧著掛著他親手寫的“茶”字的鋪子,傻眼了。
怎麼這茶棚比他在觀陽的盧記食鋪還大?
盧栩、羅純麵麵相覷,隨他們回來的陳連也揉了揉眼睛。
他記得從這兒走時候,他們挺趕時間,就扔下三袋糧食、一袋錢、三個人和一塊牌子,怎麼一個月不見,就變成這麼大鋪子了?
盧栩跳下車,和羅純幾人一起進門。
隻見鋪子中還豎著個樹墩,上麵削平了寫著“茶水三文熱水一文素麵十文野菜湯五文”,字還挺整齊的。
他們還在看字,店內已經有人朗聲吆喝上了:“吃飯還是休息?吃飯屋裡坐,休息到旁邊的屋子隨便坐。”
盧栩:“有什麼吃的?”
“茶水三文熱水一文,素麵十文野菜湯五文,給錢給東西都……東家?!陳、陳大人,你們回來了!”語氣多少有點不耐煩的店掌櫃聲音猛地一抖,放下抹布匆匆跑過來。
他扯了扯嘴角扯出個營業式笑容,不自在地招呼他們,往爐子邊跑了,“坐坐坐,我,我,我給大家燒水!”
盧栩仔細地看他,和記憶中的土匪做對比,好像比從前還白了,瞧著也胖了點兒,不知是不是錯覺。
總之似乎適應的挺好的。
盧栩四下打量,茶棚內陳設簡單,石頭鋪地麵,木頭圍的牆,頂上是茅草,窗戶和門也是原木釘在一起做的,相當有分量。
店內除了一個大灶台,就擺著兩排桌子,桌子也都是新做的,木板拚在一起,不大好看,卻很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