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邊用碎石頭堆了個儲物的小隔間,裡麵堆放著不少柴火、野菜、豆子,還有一個儲存水的大甕,糧食卻隻剩下一丁點兒了。
掌櫃給他們倒水,放下茶壺把毛巾往肩膀上一甩,“你們餓了嗎,咱店裡還有點兒麵,我給你們下碗麵?”
盧栩看著他嫻熟的動作,總覺得不適應。
他記得這位在堡山那支土匪隊裡是個小頭目來著,怎麼開店上手這麼快?
盧栩:“彆忙了大牙,我喊他們進來喝點水休息休息,我們就走啦。”
羅純:“我去吧,我去,你們聊。”
他似乎也不大適應。
陳連端茶喝了一口,問道:“有巡兵來這兒吃飯嗎?”
大牙:“有!趙隊長他們每天過來,天早就吃碗麵,天晚就喝點茶、歇歇馬,哦,對,三日前鄔大人還經過咱們這兒了,好像要去青龍城。”
盧栩:“那賀大哥呢?”
大牙搖頭:“沒瞧見賀大人。”
他們說著,羅純領著一夥人進來了,正是出身門梁縣那些土匪,他們看見大牙,狠狠驚訝了一把,和他打過交道的頭目更是道:“你咋還胖了?”
大牙:“吃得飽睡得好,沒人攆不用滿山跑,可不胖了!”
門梁土匪們:“……”
突然有點心酸,怎麼他們門梁縣不在去永固縣的路上呢?
門梁土匪好奇:“這都是你蓋的?”
大牙:“哪兒能啊,我爹,我兄弟,親戚,過路的,誰瞧見誰搭把手,這也才弄好,你瞧木頭都沒乾呢。”
他踢踢門口的木樁,拍拍上麵的字,很驕傲道:“瞧這個,過路的軍戶有個識字的,沒錢吃飯,給我寫了行字,也不知道寫的什麼東西。”
盧栩:“……”
這是把價目表當裝飾畫了嗎?
門梁土匪竟然還十分認同並羨慕,誇讚大牙的好主意:“嗯,樹個這個,瞧著是像正經人。”
大牙深以為然:“是吧!土匪哪會寫這個?!一看咱就是正經營生!”
盧栩:“…………”
不是很懂貴行當的經營思路。
他們嘻嘻哈哈說著,沒一會兒,另外兩個出去挖野菜的土匪也回來了,他倆一腦門汗,背著一筐菜,手裡還提著個活兔子。
年輕的那個進門就笑:“我說怎麼這麼多人,還以為來了大生意呢!”
另一人:“陳大人,東家。”
盧栩自來熟地和他們聊起來,問東問西,剛開始還有點拘謹的三人,很快就把一個月來的事全禿嚕個乾淨。
“起初我們仨也不知道能不能行,想跑吧,路上天天過兵,也不敢跑。”
另一人撞撞他胳膊:怎麼把實話說了?
“咳……就、我們就硬著頭皮蓋屋子了!屋子不好蓋,我們仨也不會,有個過路的大爺見我們仨在那兒搭屋子,跟我們說那麼蓋下兩場雨就得塌。我們就請他吃了頓麵,他教我們三個怎麼蓋屋子。”
盧栩:“……”
“我爹見我們仨真動手蓋上屋子了,不往山上跑了,就領著我兄弟他們過來幫忙了。”
“我大姐還給幫忙做了幾天飯,我們邊蓋邊賣茶,那些過路的不願意花錢吃飯,就讓他們幫我蓋蓋屋頂飯錢。”
另一人點頭,“然後蓋著蓋著,不知道怎麼就蓋太大了……”
盧栩:“……”
大牙:“這附近也沒啥能住的地方,那些趕路的軍戶不願意到村裡住,我們就把空屋子借他們,一晚上收個十來文,或者換點糧食。”
其他兩人點頭。
空屋子盧栩去看過了,真是個隻有四麵牆和幾段木頭的空屋子。
那幾段木頭靠牆擺著,不知是砍多了剩的,還是專門給人當板凳用的。
空屋地麵打掃過,踩得很平整,有一片空地上還鋪了些草,可能是誰晚上躺在那兒睡過覺。
這樣的屋子雖然條件很差,但總能遮風避雨,也不用擔心半夜會有野獸偷襲,對人數不多的軍戶、行人來說,也算相當劃算的落腳地方。
盧栩對他們三個生出些敬佩。
這適應能力,真是太強了!
三人講完經過,也很忐忑地表示,錢都花光了,一文錢沒剩下,他們仨甚至還欠了家裡的債。
另外,為了能經營下去,他們還要靠從前當土匪的時候鍛煉出來的技巧,在山裡下套逮兔子,逮到兔子才能去鎮上換錢買粗麵、粗茶補貼茶棚。
不然他們茶棚就真隻有水喝了。
盧栩:“……”
“沒關係!”盧栩沒什麼所謂道:“欠多少,我給!”
能從無到有把茶棚建起來,已經是年度感動老板的好員工了。
盧栩給他們發錢,除了要還債用的,還發了每人半兩銀子,羊皮一張。
盧栩不好意思道:“我身上沒什麼現錢,等我回觀陽把貨賣掉,下次來一定把獎金給你們補上!”
說好了沒工錢的三名“苦役”驚呆了,堡山一兩銀子可以兌換一千二百文錢,半兩就是六百文,一個月,六百文,縣裡酒樓的夥計也賺不了這麼多錢!
他們星星眼表忠心:
“東家,交給我們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保證給你搞好,蠻子來了咱都不跑!”
“兄弟們說話算話,你可要快點兒回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