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前一晚, 從來倒頭就睡的盧栩失眠了。
他盯著顏君齊睡顏看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頂著一對黑眼圈出發了。
去北境的隊伍先行,盧軒和羅純帶剩下的人晚半天再走。
盧栩上了騾車, 朝和他揮手的弟弟妹妹們招招手,對上顏君齊深邃的目光, 他莫名就定住了, 想問什麼, 不知道怎麼問,想說什麼, 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詞窮到嘴唇嚅動幾次, 都沒說出一個字來。
顏君齊將一本新做的空白小冊子塞給他, 像往常一樣雲淡風輕地笑道:“路上小心。”
“嗯。”
盧栩在盧慶的催促下登車,騾車遠行,送彆的人越來越遠。
出了城,盧栩扶著貨物站到車上, 從高高的貨物上探出個腦袋, 隔著長長的官道, 往回看身影逐漸模糊的人影。
盧慶問:“怎麼了?”
盧栩:“沒事。”
盧慶:“舍不得家了?”
盧栩不吭聲。
盧慶笑他幾聲,心說活該。
要是上一趟盧栩老老實實的隻往北境送糧食,不在路上那麼折騰,早就不用再匆匆忙忙走這一趟了。
送行的人看不到了, 觀陽城也被樹影遮擋了, 盧栩蔫噠噠地坐回車上,捏了捏顏君齊新做的小冊子。
上次的冊子前幾頁和後幾頁都卷了,這次顏君齊給他做了個布套。
盧栩將小冊子塞到口袋裡,背靠著騾車上的貨物發起呆。
一路上盧栩興致都不太高,到了羅家正建的小客棧吃飯, 他情緒都沒高漲起來。
換做往常,盧栩早就趁著吃飯的工夫跑去給人家出主意指點江山了。
盧慶從沒見過他蔫噠噠的模樣,考慮到了文丘縣城給他找個大夫瞧瞧,看看他是不是病了。
一直到路上沒了能住的客棧,盧栩又去住過的村子借宿送旗子時,人才精神了點。
第二天看不出憂愁了,盧慶把他撂在中間的騾車,到前麵開路去了。
他們一路急行,抵達文丘縣城,時間比上次縮短了一天多。
盧栩拿上縣令交給他的信件去縣衙拜訪,還極力遊說文丘縣令組織商人去觀陽進貨。
“觀陽是小城,碼頭卻不算太小,要去州府的貨船都從觀陽過,從觀陽采購,可比去州府便宜的多。”
作陪的文丘商人們苦笑,他們哪會不知道。
挨著觀陽縣那兩個小鎮的人平時都不到文丘縣城來,全去觀陽買東西。
可縣城內情況又不一樣。
為那麼一丁點便宜,興師動眾過去,不劃算啊。
“我們文丘不比觀陽,不怕盧當家笑話,我們幾個已經是文丘比較大的幾家了……”
“是呀,咱們幾個綁到一起也不抵盧當家一半。”
說著說著,幾人都有點妒忌了。
觀陽他們也不是沒去過。
前兩年去的時候,哪有什麼觀陽聯盟?
還有這個盧栩,也不知從哪兒蹦出來的,歲數還沒他們家兒孫大呢,竟然就把觀陽船幫給按趴下了。
嫉妒呀。
不嫉妒都不行。
“我們也不是沒考慮過去觀陽買貨,可……“
幾人笑歎搖頭。
“我們到了觀陽,那些大貨船也不願意為了幾個小商人卸船耽誤行程的。”
願意在觀陽停留賣貨的主要還是小貨商,那些直抵州府的大船,甚至都不在觀陽停靠。
這些盧栩當然清楚,可他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買瓷器那家商船從前可不願意搭理他們觀陽的,聽說他把觀陽本地的瓷器都買空了,不也照樣主動來找他了嗎?
盧栩從他那兒挑的都是高檔貨,全都在第二隊裡,要往青龍城賣呢。
盧栩:“幾家不行,那就再找幾家嘛。崇寧,彙縣,都不遠,多聯合幾家不就多了?”
幾人麵麵相覷。
盧栩:“文丘縣城大商鋪少,諸位也可以找找下麵的鎮子,這麼多村鎮加起來,也是很可觀的。”
“村鎮?”
“村鎮能要多少東西……”
盧栩:“諸位不要小瞧村鎮,我們觀陽聯盟就是這樣做起來的。零售能賣多少東西,你們搞批發嘛!要的多,價格不就好談啦?”
盧栩巴拉巴拉和他們講起觀陽聯盟是如何直達村鎮開雜貨鋪送貨的。
幾人:“……”
他說的過於仔細,連文丘縣令和縣尉都頻頻側目。
這小子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