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一兩年前他還在老家談蠻色變,如今都要在蠻人大營借宿過夜了。
盧栩慫慫地問:“在這兒住會有危險嗎?”
翻譯也糾結,隻有他和譚石頭,他們肯定是敢住的,可這麼多人,這麼多貨,這麼值錢……
他想了想,隱晦道,“我看還是住下好,晚上在大營裡至少比外麵安全。”
倫蘭人大多還是喜愛和平的,這裡人多眼雜,商隊裡還有二十個護送他們的大岐兵,倫蘭人又都知道譚石頭和裘虎的關係,應該不會為了一時私利殺人奪財,挑釁大岐軍。
若他們真動手,這算是私怨,以李修將軍的脾氣,知道了他們大岐官商和北境軍死在倫蘭營帳內,搞不好會屠了倫蘭部殺一儆百震懾整個北境。
和北境軍打過交道的,知道李修脾氣的,應該都不會在他地盤上做這種挑釁。
若是他們走在野外那就不一樣了。
死在荒野,誰知道是誰劫殺了他們?死無對證,甚至能賴給野狼。
沒有直接的凶手,若大岐不想和多個蠻族部落開戰,彆說裘虎張百戶,恐怕北境軍也不會因為損失一個商隊和蠻人開戰的。
翻譯思來想去,把他的擔憂低聲和盧栩說了,最後如何決定,還得盧栩來拿主意。
他還沒說幾句,盧栩便道:“那就借住吧,我覺得蘇合他們也不會如此短視。”
翻譯:“……”
看不出來,這位盧老板竟然一點就透,怪不得小小年紀就敢這麼大陣仗進北境呢。
他失笑,大意了,竟然把人家當成隻會滿嘴胡吹幼稚天真的小孩了。
他正想著,盧栩還神神秘秘低聲和他嘀咕,“其實我和李修將軍也有點交情,要是他們狗急跳牆,我就把李將軍給我的信和令牌拿出來嚇唬他們,他們知道我跟李修將軍說過要來這兒,一定會忌憚的。”
翻譯看著盧栩一副“你彆怕,我保證不會讓你死在這兒”的安撫神情,啞然失笑。
翻譯道:“有眼不識泰山,是我眼拙了!”
盧栩笑。
翻譯:“那我去找他們問問讓咱們住哪兒吧?”
盧栩:好。”
見翻譯熟門熟路的,盧栩也沒問他要去找誰,繼續坐在草地上過濾掉譚石頭和蘇合他們對吵砍價,看盧慶他們裝車捆貨物,看天上的雲,看遠處的地平線,拽地上的草,發呆。
片刻後,一雙皮靴出現在視線餘光裡,盧栩轉頭,看見了滿麵糾結的阿雅。
盧栩:“……”
阿雅見他看過來了,臉帶怒色在他旁邊盤腿坐下,還扔給盧栩一個毛毯。
盧栩心想,先不說他們這兒是不是講孤男寡女不能坐在一起,他就是願意和阿雅說話,也得會呀!
盧栩將毯子裹到身上,用蠻語說,“你好,謝謝,羊。”
阿雅:?
盧栩換回了大岐官話:“我就會這三句,彆的不會了。”
阿雅怔了怔,笑起來,用青澀生疏的大岐話道:“你很有趣。”
盧栩:“謝謝。”
說完,他又用蠻語重複一遍,“謝謝。”
阿雅咯咯笑,和他並肩坐著,撐著下巴看遠處捆繩子的盧慶。
阿雅問:“你問我,我想了,狼他打不過,也是勇士,我的,心中。”
阿雅說加比劃,指指胸口。
盧栩:“……”
阿雅:“他不喜歡我?為什麼?他喜歡什麼女人?”
盧栩:“……”
盧栩心說,他自己還沒理明白呢,怎麼給她做感情顧問?
盧栩:“你去問他。”
阿雅:“不理我。”
盧栩:“多問幾次。”
阿雅怒道:“不理我!他不懂聽我們說,我學你們說,還不理我。”
盧栩失笑,“那你也彆理他算了。”
阿雅咬唇,倔強道:“不!”
這個音發的特彆標準。
盧栩忍俊不禁。
沉默一會兒,阿雅換了思路,問道:“不喜歡我,你,為什麼?”
盧栩:“啊?你問我為什麼不喜歡你?”
阿雅點點頭。
盧栩:“呃……”
阿雅:“不漂亮?”
盧栩:“那倒不是,你很漂亮,真的。”
阿雅:“蠻子?”她學著大岐人對他們的稱呼。
盧栩:“我對你們沒偏見,不然也不會來這兒和你們做買賣。”
阿雅理解的有些艱難,似懂非懂點頭。
她想了一會兒,問道:“彆人你喜歡?”
盧栩:“呃……”
他有一瞬間的猶豫,阿雅馬上察覺到了,不用盧栩回答,她自己便了然地“哦”一聲,隨即眼睛猛然睜圓,“彆人他喜歡,也?”
啊,盧栩崩潰,蒼天啊,他要受不了這個姑娘的敏感和發音斷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