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如盧栩,一看對方的表情就知道對方嫌麻煩了。
他馬上解釋一番:“大哥有所不知,我們老家偏遠,不比京城繁華,若是能夠,我恨不得把整個京城的好東西都搬回去,可山高水遠的,也隻能帶些家鄉稀缺的好東西,我們思來想去,最有價值便是這些書了,您不知道,我們鎮上,一百年就這一個進士。”
官吏見他人挺誠懇,想想也是,隆興郡觀陽縣,他從前都沒聽說過,這得多偏僻啊!
這樣的山窩窩裡飛出個金鳳凰,指不定祖墳冒了多高的青煙呢,想想也挺心酸的。
“行吧。你們把東西包好,路上弄壞了我們可不管。”
盧栩:“您放心。”
他把所有書拿出來給官差檢查過,確定沒有違禁的東西,三人抱著書和油紙蹲到角落一本一本用油紙包好,再五本一包,裡三層外三層的把書包得結結實實。
然後整整齊齊摞進裡麵鋪了好幾層油紙的木箱子裡。
官吏看著看著,莫名有些感動。
他們衙門人來人往,他們三個就蹲在不礙事的角落包了一天的書。官吏冷眼旁觀看了一天,收箱子時既沒嫌箱子沉,也沒要盧栩塞給他的辛苦費。
待他們走了,他在箱子上貼上了他們內部才懂的紫色封條,示意運送的各級館驛,“貴重物品,小心看管,輕拿輕放”。
他的同僚見了,疑惑道:“不就是一箱書麼,你怎麼還貼上這張條子了。”
這可是遇到朝廷封賞,或是要送昂貴又易碎的東西時才會貼的封條。
官吏將箱子收好,笑道:“這哪兒是書呀,這可是咱們傳臚老爺的良心。”
良心比瓷器可貴重多了。
他們這幾天的所作所為也被如實上報給弘安帝,包括他們的酒席上都吃了什麼菜,說了什麼話等等。
事無巨細。
弘安帝聽完彙報,一時都難以將這接地氣的慶祝方式與相貌清冷,有些孤高氣質的顏君齊聯係到一起。
瓊林宴時,他不由多看了幾眼一身深青色書生袍的顏君齊。
所有入席的新科進士們,除了狀元、榜眼和探花是紅衣,其他人都是禮部發的藍色袍子,二甲深青色,三甲淺青色,隻有頭名是新做的,彆的都是暫借,穿完還要還回去。
簇新的袍子一個褶都沒有,把顏君齊本就白皙的皮膚襯托得愈加白皙,蒼鬆上積了雪似的。
弘安帝不由有些嘀咕,顏君齊不是農家子嗎,檔案上說他是長子,幼年逃難,父親早亡,家中隻有母親和幼弟,連田產都沒,他是怎麼長成一副世家子弟清貴模樣的?
與他同坐的幾位二甲進士自然也注意到了弘安帝的視線,一個個正襟危坐,如坐針氈。
怎麼回事?
陛下怎麼放著狀元、探花和榜眼不看,盯著他們二甲瞧個不停呢?
難不成真像謠傳的那樣,陛下後悔了,想點顏傳臚做狀元?
待開始準備簪花遊街活動時,有人不禁酸道,“要我說,狀元不狀元有什麼用,狀元不是還得在翰林院熬資曆,十年八年過去,誰知道能去哪個衙門,人家就不一樣了,得陛下青睞不說,聽說戶部和禦史台都想要他。”
“當真?”
“自然是真的。”
“我聽說兵部似乎對他也有意思。”
其餘幾人震驚地看他,“兵部?!”
那人點頭,他聽說時震驚與他們何其相似,“好像是殿試那篇文章寫的好。”
幾人沉默半晌,有人歎氣,有人望天,有人傷懷自己。
二甲的還有希望留在京中,運氣好還能混翰林院,三甲的,幾乎隻能被指派到各地做個小小縣令或散官了。
進士,同進士。
一字之差,天壤地彆。
“我聽說已經有不少人開始走門路,想給自己找個好去處了。”
“我也聽說了。”在吏部有門路的進士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說,“現在不求能外派去個好地方,隻要彆到北邊去,就謝天謝地了!”
“聽說,上一任的鎮安縣令還沒到任,就死在路上了?”
消息靈通的暗暗點點頭,一個個諱莫如深,“已經是第三個了。”
名次不好,又沒門路沒關係的三甲同進士們一個個愁雲慘淡。
縣令死了,那不是正好是個空缺嗎?
誰都不想去,那不就輪到他們了嗎?
他們要哭了。
這……
還不如落榜呢!!
再看春風得意的狀元、探花和榜眼,他們愈加的嫉妒了。
一場考試,人和人差彆怎麼就這麼大呢?
“賀狀元是賀太師的族親吧?”
“是呀。”
“已經出身名門了,為什麼狀元還是他呢?”
“是啊……”
“不是他,也輪不到咱們呀。”
他們又將目光轉到顏君齊身上。
如今仕林間都在傳說著狀元本該是顏君齊的,隻是背景沒賀頌之硬,弘安帝是看在賀太師麵子上才點了賀頌之做狀元。
悄悄八卦的幾人連忙道:“哎哎哎!快看!賀狀元去和顏傳臚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