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之所以堅定的去找盧栩, 還多虧了賀太師。
他打算管私庫時,為了找幫手,特意去戶部打聽過人選。
戶部自己人手都不夠用, 哪有人派給他用,戶部尚書客客氣氣讓他自己挑, 可無論他挑誰, 戶部尚書都一副你要搶我家產的倒黴模樣,這個不行, 那個不能,挑來挑去,誰都不能調。
睿王氣得要發飆,正想著要去找弘安帝撂挑子不乾了, 忽然注意到賀太師曾經調閱過隆興附近三郡的檔案。
他按圖索驥, 一路查到吏部, 完全是追著賀太師的路子一步步翻出來了盧栩。
那時賀太師才剛剛讓吏部去調過隆興郡郡守有沒有推舉過盧栩做官。
賀太師是誰,獨霸朝堂二三十年,從小官到文官之首, 沒翻過一次車,會無故去查一個小商人嗎?
偏偏這小商人睿王也有點兒印象,做菜好吃, 喜歡男子,弄出的點心特彆稀奇。
他才一了解就很感興趣,還想安排家裡廚子過去拜師學藝,聽說他搜羅樂器, 馬上送上了瑤華琴過去。
不料非但沒打動對方,似乎還把對方嚇到了。
第二天對方就找皇孫把菜譜送家裡來了,害他被桓棠好一陣罵。
睿王偃旗息鼓一陣子, 不想這小子的名字又晃到他眼前了。
二次打交道,睿王留意更多,又用自己的渠道去詳細打聽一遍。
雖然他不知道賀太師打聽盧栩要做什麼,但他決定要把這賺錢小能手先截到自己手裡用。
如今賀太師這反常之舉,讓睿王心中警鈴大響,回去得好好問盧栩,他和賀太師有什麼交集。
盧栩和賀太師沒交集,他都不知道賀太師想把他和顏君齊打包送西北去。
他忙著給盧舟準備考試的事。
京城如今亂糟糟的,連考試都不比從前熱鬨。
不過這些盧栩、盧舟兄弟倆是不知道的。
在京城考試,他們全家都是頭一次,光聽說京城比彆處難了,其他一概不知。
盧舟已經考了很多次了,越考越緊張,他緊張,盧栩也跟著緊張,昨天還好好的沒事呢,到了考試前,就比盧舟緊張了。
考試前一天,他叫顏君齊傳授盧舟些考試技巧,顏君齊哪有什麼技巧,他懂的早和盧舟說過不知多少次了,於是隻得教他,“不要去想什麼技巧,不要去想怎麼才能把文章寫漂亮,看到題目直覺是什麼便答什麼,遵從內心。”
盧舟點頭。
顏君齊摟了摟他肩膀,像盧栩平時會做的那樣,拍了拍他後腦勺,揉揉他頭發,“放心吧,連太傅都誇你,童生並不是問題,你隻需將心中所想如實答出來便是了。”
盧舟是個不會撒謊的孩子,他若將精力放到琢磨用字用詞上,總會顧此失彼,將文章寫得支離破碎,可若能遵從本心,一氣嗬成,經常能寫出讓顏君齊都忍不住放下其他,一句一句細讀的文章來。
天然質樸無雕飾,卻是彆人學也學不來的細潤無聲,溫情動人。
顏君齊特彆特彆認真的告訴他:“你的才華不輸給任何人,我們舟舟也是舉世無雙的天才。”
這天盧舟早早便躺下了,他手中握著哥哥為他求的魁星符,看了又看,放到胸口。他抬頭往上瞧,床頂上是哥哥和君齊哥哥一起給他寫的、哥哥在他睡前剛剛給他貼的“考神附體,逢考必過”。
盧舟側過頭,將圍帳掀開一個小縫隙,從縫隙看他已經堆滿書的書架。
那是進京後哥哥給他改造的書架,從空蕩蕩,到滿滿當當,擺滿了他買的,他抄的,阿濯、小米添、哥哥、君齊哥哥,還有賀狀元、宗探花他們送他的各種書,每一本他都仔細看過。
書桌上摞著他進京後寫的各種文章,日記,讀書雜記,加起來,已經直追書架高了。
他摩挲著手指上磨出的薄繭,默默給自己打氣:
盧舟,你可以的。
不管是在京城,還是在天上,你都可以的。
考試當天,天氣晴好。
這天並不是休沐日,顏君齊卻特意請了半日假,和盧栩一起送他去考試。
京城的考試條件比觀陽要好,連童生考試臨時搭的草棚都比觀陽好些。
京中考生多,盧舟走在上百考生中,竟然沒生出一點兒緊張來。
入場前,他回頭朝哥哥揮手,卻見哥哥和君齊哥哥一起朝他舉起雙臂,在頭頂比了個心。
盧舟怔住。
他記得君齊哥哥曾經問過哥哥那是什麼意思,哥哥說那叫比心,意思是——
愛你。
盧舟被身後人催著,邊往前走邊舉起另一隻沒揮起來的手臂,學著哥哥的樣子比心。
他怕盧栩他們的角度看不見,邊舉著手臂走,邊轉圈圈。
檢查夾帶的士兵見他怪模怪樣的舉著手,皺眉道:“那個考生,輪到你再舉手檢查,先把手放下來。”
盧舟一囧,連忙放下手臂,遠處的盧栩已經笑得前仰後合,趴在顏君齊肩膀上直哆嗦了。
躲在更遠處的薑濯和米添撂下馬車簾子,也遠遠學著盧舟比劃,薑濯疑惑道:“這是什麼意思?”
米添:“也許是盧栩哥哥說的什麼逢考必過?”
薑濯:“是嗎?”
聞言,他撩起簾子,也舉著手臂朝考場比心。
希望盧舟考試順利,希望每個考生發揮正常。
盧舟入場拚搏時,盧栩也該去酒樓那邊驗收廚房,看他的小徒弟做蛋糕了。
他先駕車將顏君齊送去皇城。
抵達時,盧栩去扶顏君齊下車,顏君齊從車上下來,和盧栩一起望著巍峨的皇城宮牆,笑道:“是時候了。”
盧栩:“……嗯。我去找睿王殿下。”
顏君齊笑道:“好。”
他剛要走,盧栩又拉住他,“等等,等等,要不……嗯……要不還是……”
顏君齊:“我們不是商量好了嗎?”
見盧栩為難又糾結,顏君齊將他拉上馬車,將簾子和窗簾都拉好遮擋嚴實,欺身過去,湊到盧栩身邊吻了吻他。
盧栩差點兒撞到車頂。
這可是皇城邊下,走十幾步就是皇城入口,那還有一隊的衛兵。
而且……
君齊還穿著官袍,正經的不像話。
顏君齊笑道:“我走了。”
盧栩拉住他,“要是就這麼走了,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顏君齊:“我知道。”
他牽著盧栩的手按到胸口,“這裡和你想的一樣。你不喜歡京城,我也一樣,我們找個遠遠的地方,當自由自在的小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