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舟仰頭看他:“我沒有騙阿濯,我不隻是因為不想跟著你和君齊哥哥分開才那麼說的,我想了好多天了。”
盧栩看著已經隻比他矮一頭的弟弟,捏捏他手感依舊細軟嫩滑,稚氣未脫的臉蛋,歎氣道:“回家吧。”
家中變動,衝淡了盧舟考試帶來的重要感。
盧舟放下包袱,就幫著盧栩安置馬匹,將車拉進後院,跑上跑下,幫盧栩分門彆類擺放他們采買回來的東西。
兄弟倆帶人收拾好東西,盧栩催盧舟去泡澡換衣服,考試悶了幾天,又牽馬又收拾的,渾身臟兮兮。他自己則衝一衝就跑出浴室了。
待盧舟出來,發現盧栩正在廚房忙忙碌碌做菜。
盧舟看看時間,詫異道:“哥哥你不去接君齊哥哥嗎?”
盧栩:“我叫護院去了。”
盧舟湊近,發現盧栩做的全是他愛吃的,除了菜,還給他準備了火鍋。
盧栩見他傻愣愣的,笑道:“發什麼呆?慶祝你考完試了。”
“嗯,我知道。”盧舟咬咬唇,靦腆笑,又往盧栩身邊湊湊,“哥哥我給你幫忙吧。”
盧栩將芝麻醬罐子給他,“調吧,想吃多少調多少,等咱們去了西北,不知道還好不好買了。”
盧舟“嗯”一聲,舀了一勺,又舀一勺,再舀一勺……
所有調味料中他最愛吃的就是這個,往涼菜上澆,涮肉涮菜蘸一蘸,趁著在京城,多吃一點兒!
盧栩切好菜一轉頭,見盧舟調了一大碗,失笑道:“一會兒就記上,多買幾罐芝麻醬,等到那邊給你涮羊肉吃!頓頓吃!”
西北也不是全無好處,羊多呀!
顏君齊下衙回來,見盧舟正往院子裡端菜,他走過來從袖口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盧舟。
盧舟:“送我的?”
顏君齊:“嗯。”
盧舟打開,裡麵是一塊兒墨。
京城丹青堂最好的墨塊鬆鶴萬年,據說這種墨寫出來的字可保千年不褪色。
這一小塊兒,搭上顏君齊所有俸祿都不夠。
盧舟:“謝謝君齊哥哥,我會好好保存的。”
顏君齊:“保存什麼?你的文章你的字,都已經值得用這樣的好墨了。”
盧舟怔了怔,眼窩熱熱的,“謝謝。”
盧栩端菜出來,好奇湊近,見是塊兒墨,笑道:“正好,走之前去月輝樓庫房搬點兒紙再走,西北那邊肯定缺,咱們多帶點兒,讓你們倆隨便寫。”
顏君齊一怔:“我們倆?”
盧栩:“嗯,盧舟跟咱們一起去。”
盧舟:“嗯。”
盧栩:“我們家小傻瓜,覺得去西北是件大好事呢。”
他把盧舟對薑濯說的那番說辭說給顏君齊聽,三人邊吃邊聊,盧栩說故事似的給盧舟講賀太師如何坑他,官場人心叵測。
盧栩:“你跟我們走也好,省得你太小,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盧舟聽完,卻道:“哥哥,你不願意去嗎?”
盧栩:“我該願意嗎?”
盧舟:“嗯。”
盧栩:“嗯?”
盧舟:“太師不認識我們,僅靠查閱隆興的資料便能發現你,說明他一定非常非常認同商路的價值,他被彈劾也要將君齊哥調去這麼緊要的地方,不是說明他信任你們嗎?哥哥你不覺得太師才是最賞識你們的人嗎?”
盧栩驚訝的筷子都掉鍋裡了。
盧舟將他筷子撈起來,重新遞給盧栩,納悶哥哥為什麼這麼驚訝,“不是嗎?太師和陛下將兩縣合並成一縣給君齊哥哥管,不正是特彆信任你們嗎?”
盧栩和顏君齊對視,齊齊失笑。
是呀。
朝廷選官,不就是為了讓他們治理好一方嗎?
他們下意識隻看到了西北之苦,不想讓在意的人去受苦,卻忽視了這最簡單的道理。
當年沒人支持,他一意孤行拚上全部家底,想儘辦法也要開拓商路,如今賀太師支持他,給了他們充足的便利與權利,他為什麼又不願意了呢?
麵對弟弟那麼澄澈的眼神,麵對弟弟那樣純真的孺慕之情,盧栩實在說不出來他不是官,他賺夠了,他怕苦,更說不出來因為那裡沒有裘虎、沒有譚石頭、沒有他認識的人。
盧栩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哥哥不如你,來,哥哥敬你一杯。”
盧舟:???
顏君齊也放下筷子,“我也不如你,我也敬你一杯。”
盧舟連忙端起杯子,不過他的杯中是盧栩給他泡的果茶。
見盧栩和顏君齊把酒喝光了,他將水杯中的果茶也咕咚咕咚喝光。
盧栩笑著看他,給盧舟夾菜夾肉,盧舟莫名覺得今晚哥哥特彆慈愛。
盧栩摸摸他的頭,“從前是哥哥眼界太窄了,舟舟,你要好好念書,不要辜負教你的那些先生,不要辜負阿濯,更不要辜負你自己,你以後一定能成為很厲害的人。”
盧舟:“我覺得哥哥才是很厲害的人。”
盧栩不好意思地笑笑,給他夾肉。
在盧家屋頂趴著保護他們的大將軍親衛聽完,原封不動的傳給範孝。
睿王的酒樓開業當日,盧栩沒去酒樓湊熱鬨,而是在家收拾車馬裝行李,裝的第一車,就是盧舟那一整架的書還有五大罐芝麻醬。親衛瞧見了,也原封不動講給範孝。
恰巧薑濯又找上他問能不能請舅公借些人手護送盧舟他們去北庭縣赴任,再給魏將軍寫封信,叫虎賁軍和龍虎營一定要保護他們安全。
範孝覺得這群小朋友真是好生有趣,忍不住同弘安帝和賀太師說起來。
弘安帝哈哈大笑,“朕的吏部尚書,沒一個孩子想得明白。”
範孝心道,誰叫你們違背常理將顏翰林派去西北呢,人家吏部也是按流程規矩來,怎麼都不該把他派去那邊的。
賀太師也笑道:“他們也找頌之問我了,說要往北庭縣送運些東西,那邊還沒縣衙,能不能讓承業代他們收一下。”
弘安帝:“答應他!朕倒要看看他要送些什麼。”
賀太師苦笑:“承業是督軍,由承業收,走的可是軍驛。”
弘安帝:“軍驛便軍驛。”
很快,他們三個便看到了盧栩是怎麼把官驛、軍驛當自家車馬用的,他一個人搞硬是搞出一個商隊的氣勢來。
朝中彈劾賀太師的奏折不出他所料,又如雪花般紛至落下。
範孝默默關注著盧栩采買的各類東西,忍不住向賀太師感歎道:“難怪你一定要將他調去西北。”
若是當年他打仗時知道盧栩,也一定要將他拉去做軍需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