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1 / 2)

來人穿著褐色的麻衣,腳上踩著草鞋,正緩緩走來。

蘇檀看著,便有些好奇了,反而是一旁的嬴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大黃狗衝著少年搖搖尾巴,又鑽進草叢裡了。

“諸位好,不知叫我來,所為何事。”

來人雖然穿的破爛,但談吐倒是文雅。

蘇檀聽著,便愈加好奇,溫聲道:“朝廷下發的水車並不是如此,看你改製的很好,便想來問問,可否出售圖紙?”

來人聞言沉默了片刻。

嬴政覷著他的衣裳,又看看他臉上的溝壑。若有所思地開口:“鄧陵氏?”

說起鄧陵氏,蘇檀也認真打量起來。

這代表的含義可就厲害了。

如今的墨家式微,被相裡氏之墨、相夫氏之墨、鄧陵氏之墨二家分了這天下。

若真是鄧陵氏,那就厲害了。

“嗯,吾乃鄧陵子。”來人不疾不徐地回。

蘇檀點點頭,沒想到在這地方,會能碰見這麼厲害的人物。

當初孔墨為主要思想,現在秦朝建立,法家大放光彩,反而是孔墨之道沒落許多。

蘇檀一見人才,就忍不住熱情。

先是肯定他的技術,再樂嗬嗬道:“這水車的圖紙,就是我發出來的。”

像是墨家是比較先進的科學家,他們主攻技術,卻被稱為‘奇巧淫技’。並不為世人所推崇。

不過自從建立秦朝,墨家就不再受掣肘,反而多有鼓勵,就連學堂,也專門開了墨家的課。

但鄧陵子並未入朝堂,他要將自苦堅持到底。

蘇檀和他相談甚歡,兼愛非攻等等,兩人越聊越投機,嬴政便側開臉,由著他發揮。

扶蘇這張嘴,要是想哄人,那真是說什麼都妥帖。

“對,科學才是第一生產力。”蘇檀笑著道:“是,這天底下沒有鬼神,隻有唯物主義。”

他聽著就覺得舒服。

墨子提出的墨者,是有天鬼的,但是墨家發展到現在,有一種自然的進化。

蘇檀不住點頭。

鄧陵子也極為高興,他樂嗬嗬道:“去屋裡小聚片刻。”

他想跟他喝酒,這麼小的少年,卻有這麼多的學識,實在是厲害,若是能跟著他學習墨家思想就好了,可惜光是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看著對方的穿著,非富即貴,實在不像會吃苦的樣子。

而且說是拿出水車圖紙,估摸著是朝廷的人。

在鄧陵子猜測時,蘇檀大手一揮:“走,帶上一壇好酒,喝個痛快才是。”

幾人便一道往前走去。

大黃狗搖晃著尾巴,在田地間引路,見他們時不時要看看麥地,它就聽話的蹲坐在原地,等著幾人走了,它才接著走。

蘇檀看著就覺得好玩,上前摸摸大黃狗的尾巴。

“這麼乖?”

笑著問。

鄧陵子含笑點頭,溫聲道:“當初也是有緣分,剛到此地,就撿到一隻小黃狗,才巴掌大,弱裡弱氣,跟養不活一樣。”

現在長大了。

蘇檀看著那大黃狗,心想現在可看不出星點弱裡弱氣。

不過鄧陵子主張自苦,有點錢財都要分給彆人,自己手裡是分幣不留。

這種兼愛確實挺好的,是一種大愛。

但是這個主張違反人性。

所以慢慢地沒落了。

蘇檀沒有說,這是彆人的中心思想,他反駁了豈不是掃興,人有自己的念頭活著就是很有意義,不一定非得要順應人性才行。

就算墨家沒落了,在兩千年後,提起科學來,都避不開墨家。

“這酒?”鄧陵子驚住了。

清澈如水,綿柔悠長。

他以前喝過的酒,和這個比,簡直就什麼都不是。

蘇檀笑吟吟道:“這是在鹹陽一個小酒館裡麵買的,這屬於綿柔口的,還有醇香、燒酒等,各種口味都有。”

一旁的嬴政就知道,他又起了挖人的心思。

聽著他這樣說,鄧陵子卻還是搖頭,低聲道:“不必了,口腹之欲當克製。”

蘇檀:……

所以說太過理想化也不行。

他並沒有氣餒,隻是笑著道:“所謂兼愛,便是看每一個人都像自己的親人那樣,你看我都是你的親人了,邀請你去鹹陽做客,你哪還有拒絕的道理。”

鄧陵子:?

道理還是這麼個道理,但是從這少年的口中說出來,怎麼聽著就有些不大對。

“難不成,你不把我當親人?”

既然是親人了,那不得好好拉磨,把水車的圖紙教給天下臣民。

“你若想要圖紙,我給你便是。”鄧陵子有些招架不住。

蘇檀笑眯眯道:“我看一眼,便知你如何改製的,但是你其他親人不知道,所以得教給他們,而不是我。”

鄧陵子:?

你既然看會了,你為什麼不教。

蘇檀笑眯眯道:“我們鹹陽,講究一個著作權,專利權,若是黔首肯將自己發明的好東西拿出來,那就可以去研發中心的專利部領取獎金和獎牌。”

“這獎金和獎牌都是好東西,獎金是你發明東西的盈利情況,淨利潤抽一成給你,而獎牌就是屬於秦朝獨有的一項發明了,主要是個榮譽。”

蘇檀談起這個來,便眉眼彎彎。

他就喜歡看秦朝欣欣向榮的樣子。

“你若是有那麼多獎金,豈不是可以去愛更多人了?”他循循善誘。

鄧陵子:?

這又是他從未設想過的角度。

“這也行?”他遲疑。

蘇檀毫不遲疑地點頭,溫和道:“是的,幫一個村不如幫一座城,幫一座城不如幫一國。”

鄧陵子:?

他神色中的遲疑簡

直都要藏不住了。

好奇地看著蘇檀,他試著猜:“你是……太子扶蘇?”

民間早有傳言,說是太子扶蘇生而知之,拿出許多利民的東西,讓大秦從霸主地位,直接升頂,短短五年時間就滅掉六國,更是能拿出畝產千斤的良種。

從吃食到菜,再到棉花。

他身上現在穿的夾襖,就是太子扶蘇拿出的棉花做出來的。

他想要拒絕的話,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容我想想。”鄧陵子滿臉遲疑。

蘇檀不由得笑了,他溫聲道:“想想唄,到時候直接去太子府就成。”

說著他從懷裡抽出一張紙,上麵已經寫好推薦語,就等著填名字了,他將鄧陵子寫上,這才遞給他:“這是一種特殊的紙,柔韌性很強,一般是不會損壞,但是不經火燒、水長久泡等。”

鄧陵子看著手中的紙,稀罕的不得了,這紙要是能多來點,他就可以做一份不會消失的秘籍了。

“這紙,可多呀?”他一臉好奇的問。

蘇檀笑了:“這紙很多,但是不外放,不過唯一渠道是,願意將你著的書放在圖書館中。”

“圖書館是用開放性的方式,來提升民眾的學識。”

這敝帚自珍自然是不成的。

最終都會走向滅亡。

這樣說著,蘇檀不由得笑起來,他溫和道:“你仔細想想,不要緊。”

鄧陵子喝著酒,聽著太子扶蘇說願意主張他的學識。

“墨家真的還有起複之日?”他覺得不太相信。

蘇檀認真道:“秦朝不禁諸子百家,並且不會單獨取其中之一,能不能在開朝時期,讓自家學說占有一席之地,要看你們自己的。”

現在儒家都已經隱隱有起勢的苗頭,雖然不是主流學說,但是其中很多概念,都被秦朝所引用,再加上荀子的存在,儒家在秦朝的地位就格外不同。

鄧陵子轉瞬就想明白了,他看著太子扶蘇那雙澄澈的雙眸,一口飲掉杯中酒,笑著道:“都說天下英才,無人能從你口中逃脫,如今一看,果然名副其實。”

蘇檀登時笑開了,他溫聲道:“是秦朝天命所歸罷了。”

天色黑透了。

幾人起身告退離去,看著鄧陵子住的茅屋,他不由得很是感歎,在兼愛非攻上,做的確實好。

一旁的嬴政這會兒才回眸,若有所思地回眸看了一眼。

“你為何喜歡?”他問。

蘇檀不由得笑了,認真道:“他才是未來。”

他能拿出來技術,是因為小視頻給的圖紙,而不是他自己會,但墨家不是,人家是真的會。

所以可以沒有他,但是不能沒有墨家。

等回營地後,楚姬正提著一盞羊角小燈,遠遠地就能看見一片暖黃的光亮。

“母後!”蘇檀甜滋滋地喚。

楚姬聽見他聲音,便回頭看,笑著喚:“扶蘇!”

一旁的嬴政看著楚姬那眼神,不由得笑起來,溫和道:“回吧。”

他堅信對方不僅僅是等扶蘇一個。

二人一道往正中間的帳篷走去,蘇檀樂嗬嗬道:“今日又得一員大將,隻要有心接那張憑證,心裡就是存了想去鹹陽的心。”

此地離鹹陽這麼近,顯然是有些意動,卻又有些拒絕。

嬴政輕輕點頭,有扶蘇在,很多事情都不用他操心了。

各自散了去睡,蘇檀躺在床上,琢磨著既然鄧陵子都來了,那其餘二墨,找機會也去拜訪一下。

畢竟他是太子,如果拒絕了他,基本上等於替子孫二代拒絕秦王室,一般人還真沒有這麼淡泊名利。

‘貨與帝王家。’

話雖然不好聽,卻是實話。

等第二日睡醒,他又在馬車上了,看著外頭熟悉的景色,他雙眼一閉,接著睡覺。

剛開始確實新鮮,外頭的一口空氣,一個草木,他都要認真地打量半天。

但是現在,他已經不是剛出宮的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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