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大夫的客卿,和太子府的客卿,其中的差彆實在是太大了。
蘇檀將信收起來,溫聲道:“你先跟著車隊,幫我做一些文書的工作,能行嗎?小篆可學過?”
見蕭何點頭,說自己係統的學過,蘇檀心裡就知道了,這劉邦是真的不打沒有準備的仗,他真的太聰慧了。
“你先跟著看看,到時候再說吧。”他說。
*
第二日,蘇檀出門時,身邊便又多了蕭何。
嬴政敏銳的發現這個人,他眉眼微動,麵上卻一片平靜,隻是漫不經心道:“過了邯鄲,就往東走,不再往北了。”
要往泰山的方向去。
這一次東巡,不僅僅是要東巡。
如今天下平定已經有十年了,嬴政覺得,到了封禪泰山的時候了。
其實在六國剛剛平定的初始,他已經這麼想了。
封禪泰山的意義非常重大,從遠古時期至今,在泰山進行最原始的祭天都是最重要的活動。
每一個部落、氏族的首領,或者諸侯王,都想來此。
在春秋時期,便是齊桓公亦如此。
他想在泰山封禪,卻被管仲以祥瑞不現而攔住了,說這樣代表著天帝不承認齊桓公的天子地位。
嬴政當初並不急著封禪,是因為,他覺得泰山很重要,但他也很重要,泰山封禪是每一個天下共主的心願,隻要能順利封禪,就代表著天下臣民、天上帝君承認了天子的地位。
但是嬴政覺得,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承認。
不論是天上還是地下,他的功德,無從掩蓋。
現在接著東巡,將泰山封禪一並進行了,倒是挺好的。
隻是——
他們到泰山腳下時,召集了七十多名儒生,蘇檀瞬間如臨大敵,要知道現在在泰山,這裡是這些儒生的主場,誰知道他們會怎麼為難。
要知道在曆史上,秦始皇被罵了兩千多年的暴君,都是因為儒生的一張嘴。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特彆是當儒生造謠時,嬴政早已經死了,無從為自己辯駁,白白被罵兩千多年。
就連挖掘出兵馬俑,說明他廢黜了人殉,也沒有為他的名聲帶來絲毫好轉。
後來有竹簡出土,大家看了秦朝當時的真切記載,秦始皇的名聲才慢慢扭轉過來。
蘇檀想,怎麼鎮住這群儒生。
祥瑞不顯而天帝不認,那就製造出來一點祥瑞好了。
蘇檀琢磨半晌後,突然反應過來,這時候的祥瑞,也可以人為。
他好像有靈感了。
他先前備著給嬴政的禮物,可以提前拿出來給他了。
這麼一想,不由得抿著唇笑起來,希望他到時候會喜歡。
在他做準備的時候,齊魯之地的儒生也都到了,此刻正在嬴政的帳前,一起商議,到底該用什麼儀式上山。
蘇檀聽聞,便打算去看個熱鬨。
“吾以為,當用蒲草將車輪都裹起來,免得傷了泰山山體。”
“亦或者,始皇陛下親自走上山去?[]?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方顯得情感真摯。”
“對,祭祀儀式也要簡便些,莫傷了泰山。”
“陛下若不以此謙卑之禮上山,恐怕無法得天帝認同!”
蘇檀:……
嬴政:……
兩人看著儒生侃侃而談,嬴政不僅捏了捏眉心,在最開始,他封禪泰山,是打算‘席卷天下,包舉宇內’,現在也就是走個正規程序,不叫人說嘴罷了。
讓他虔誠的一步一掃地,簡易的封禪,悄悄上山,再悄悄下山,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就要鬨的天下皆知。
“我看你嘴皮子挺利索,你便寫一篇歌頌秦始皇帝封禪泰山的文章出來,讓我看看齊魯書生的文采。”
蘇檀施施然走了出來。
他是荀子的關門底子,論起身份來,比在座的更加名正言順。
那儒生一見是他,頓時忍氣吞聲地點頭。
“某,聽老師的吩咐。”
雖然蘇檀年歲小,但是他師從荀子,輩分極高,在儒家文化裡,簡直是一項無往不利的存在。
看著儒生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他爽了。
剛才還一群嘴欺負他政爹。
“至於封禪的儀式,我們原先打算,聽取齊魯之地的儒生意見,但是如今經過商議,發現……不太如意,便依著原來的來了。”
蘇檀大馬金刀地坐在嬴政下手位置,冷冷地看著眾人。
若必須有一個人得罪儒生,那可以是他。
嬴政挑眉,看著扶蘇小臉緊繃,比他還生氣的樣子,登時就不生氣了。
他不是生氣儒生的為難,而是生氣於他們的傲慢。
將秦人當做夷翟,滿懷鄙視。
光是想想就覺得心裡不痛快,那種傲慢的眼神,他許久沒有見過了。
蘇檀看著嬴政那帶著火光的眼神,就覺得心疼。
他乃天下共主,千古一帝,是中國曆史上第一位皇帝。
他們讓他步行上泰山,不是因為要對祭祀儀式抱有恭謹之心,而是覺得始皇帝不配。
光是那眼神,就叫人看著生氣。
蘇檀冷漠的眼神,讓儒生們一怔,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扶蘇出身儒家,是荀子座下的關門弟子,按道理來說,應該是向著儒生才對。
沒曾想,皇帝陛下都沒有生氣,他自己先炸了。
“你們若是學問做的不好,我可以教你們,我父皇要你們拿出來的是一個能夠席卷天下,包舉宇內的祭祀方式,若是拿不出具體章程,我可以重新培養一批儒生。”
蘇檀冷聲道。
底下人一時間摸不清他的路數,又沒有他輩分高,倒是真的不說話了。
“誰能拿出章程來?我如今還可以參考一二,若是拿不出,這諸子百家中,顯學是可以換的。”
說到底,還是看朝堂采取誰的思想,誰的思想就會更加熱一點。
其中一
個年邁的儒生恭謹上前:“某,願。”
蘇檀點點頭?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有人應下,他的神色便緩和許多,卻還是警告道:“俗話說,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父皇未踏上泰山,而是率先召見諸位,並不是父皇勢弱,而是父皇尊重諸位的才華,人總得互相尊重,這路才走的下去,望諸位行事三思而後行!”
他真的不願意政爹再被為難,還要在曆史上被幸災樂禍的記一筆,說是他封禪泰山遇大暴雨,隱隱就是說他德不配位。
還說他骨子裡透出夷翟的禮儀自卑,所以一切從秘,不肯為外人道。
這泰山封禪,裡裡外外都沒一句好話。
嬴政光是看著他背影,就能感受到他的憤怒,心裡頓時明了,怕是曆史上這泰山封禪,也是因著儒生鬨了不少事,甚至對他很不利的事。
他伸出大掌,拍了拍扶蘇的肩膀,見他望過來,便安撫地衝他笑了笑。
蘇檀鼻尖一酸。
他那迷人的老祖宗呀。
真是太好了。
但是沒關係,他現在可以來保護他了。
底下的儒生:……
他們退下後,都還在想,素來傳聞,太子扶蘇得儒家真傳,以仁善孝義治人,怎地他們看見的太子扶蘇像是一個爆竹,無風自燃的爆竹。
*
蘇檀坐在嬴政身側,低聲道:“父皇,無事的,他們不認同,我認同你,而且還準備了一點小驚喜,祥瑞不顯而天帝不認,那我們自製祥瑞,反正這世界上沒有天帝,他認不認的不重要。”
嬴政輕輕嗯了一聲,摸著蘇檀的腦袋,笑得開懷:“除了趙高那次,頭一次見你這樣生氣。”
他總是愛笑的,也總是什麼事都不大計較,就跟沒脾氣一樣。
現在這樣,看著也新鮮。
蘇檀心中一梗,這還不是為了他政爹,沒想到還覺得他生氣好玩呢。
“哼。”他彆開臉。
不要以為摸摸腦袋就能哄住他了。
“沒事,朕如今並不在意泰山封禪的結果,有朕過來,是泰山的福氣,當然,有扶蘇到朕的身邊,是朕的福氣。”
嬴政清朗的聲音,在帳中響起。
蘇檀都市驚呆了,他政爹什麼時候也能說這麼多好聽話了,他上前捏了他胳膊上結實的肱二頭肌。
“你被奪舍了?”
怪嚇人的。
嬴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看那眼神,很是想把他給丟出去。
蘇檀頓時放心了。
熟悉的眼神,熟悉的配方,是這個味道。
“沒事,你是我阿父,我肯定要向著你的。”
“命都給你!”
他覺得命都給你文學實在太好用了,這很能表達出他那激動不已的心情。
彆的詞彙深度,都不夠。
就是這句,就是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