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格看見林奇的時候勉強笑了笑,等葬禮完全結束之後,他們才走到一起,就站在大祭司的墓碑前。
有意思的是很多人在麵對死亡的時候應該都很嚴肅,包括林奇都認為大祭司應該是一個嚴肅的人,因為他曾經是侍奉神明的人!
至少他,以及納加利爾的人們都那麼認為的!
他們調配的熏香能讓人們在恍惚之間見到真神,這也是人們堅定的相信真的有神,並且願意把自己密封在黃金做的罐頭裡丟進深海的原因!
他們在幻覺中能看見有神,也一定都是堅定的狂信徒。
狂信徒應該是嚴肅的,就算不嚴肅也應該是個普通的人。
可兩個人看著眼前的墓碑,卻一點也找不到嚴肅或者普通的地方。
在聯邦,大多數人們在死之前會留下一個墓誌銘,相較於其他國家的墓誌銘是活著的人給死去的人蓋棺定論或寬容的評價。
聯邦的墓誌銘都是死者自己留下的,他們會留給這個世界一句話。
大多數人留下的話都很普通,比如說大祭司旁邊的墓地上的那個墓碑,上麵刻著“我會在天國中祝福你們,願所有人都得到幸福”。
聽著就有偉大情操的普通,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留下一句祝福的話給家人,或者給全世界。
可大祭司的墓碑上,卻刻著“我把我埋進了土裡,期待著發芽的那天”
為他安排下葬的牧師會在葬禮的最後讀出他的墓誌銘,這是整個喪葬的流程。
牧師要告訴大家,他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句話,但牧師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能來參加葬禮的人其實很少,大多都是納加利爾那邊的人,有其他地區的省督,以前的大家族的人,還有一些宗教界的人。
他們先是笑,笑著笑著又沉默了。
也許他也很無奈吧?
對他來說,把他埋進土裡,就是最大的瀆神!
“我沒想到他會離開得這麼快!”,德拉格此時看著墓碑的表情很悲傷。
他和大祭司曾經是對手,在過去,納加利爾同時實行兩套法律。
一套世俗法律,一套宗教法律,這兩套法律都有彼此矛盾的地方。
人們自願地去遵守宗教的法律,而並不太在乎世俗的法律。
加上宗教和政治在人口的“爭奪”上一直在較勁,雙方的關係就肯定不會太好!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知道,省督和大祭司,是一對敵人!
但今天德拉格卻流露出那種親人離去的悲傷,甚至他的親人死的時候,他都不會這麼悲傷,比如說被他拋棄的二兒子。
他都不會為那個孩子的死多浪費一些時間去痛苦感傷,但他為大祭司流露出了過多的情感。
這是因為對一個人來說,除了親人之外,隻有這種充滿了宿命感的敵人,才是和自己“最親近的人”,他們比親人更了解彼此!
並且大祭司的離世,也意味著德拉格的時間不多了。
他們都老了,這是一個事實,德拉格的年紀比大祭司稍微大那麼幾歲,儘管他看著更年輕一些。
他已經六十二歲了,在這個時代,人能活到六十二歲的其實並不多。
科學,特彆是醫療科學的確在突飛猛進,但它改變不了一個大環境下的個體情況。
聯邦年紀平均年紀也就六十多歲,少數人能活到七十歲,八十歲和九十歲隻存在於新聞裡。
也許他除了悲傷大祭司的離開,也意識到或許“下一個”就是自己的事實。
他歎了一口氣,打起一些精神,“我聽說他家裡的情況有些棘手?”
林奇搖了搖頭,“沒有什麼棘手不棘手的,他隻有一個孩子,孩子的母親和另外一個女人為了錢一直在鬨,但現在問題解決了。”
這件事知道得不多,德拉格愣了一下,問道,“怎麼解決的?”
他聽說過這個事情,當時大祭司找了兩個年輕的女孩想要繁衍後代,他知道後還嘲諷過大祭司。
不過後來真的有了一個兒子後,德拉格又覺得其實這挺不錯的。
很多人都認為祭司是一份光榮的工作,他卻明白,每個祭司都是孤獨的。
因為他們從來都沒有親人,他們孤獨的來到這個世界上,然後死時被封進黃金棺材裡沉入深海,在黑暗和恐懼中慢慢窒息,又在孤獨中離開這個世界!
每個祭司都不知道誰是自己的父母,因為在那樣的環境裡,任何人都有可能是自己的父親。
而所謂的“母親”在他們懂事之前就會離開寺廟,他們從懂事起,就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也不知道她是誰!
他們會在寺廟裡孤獨的長大,然後找到一個願意讓他們繼承自己衣缽的人。
不過大多數人都隻能孤獨的長大,成為一名普通的祭司,然後又孤獨的死去。
成為大祭司,讓他有了“父親”,隻是名義上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