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賜名長樂罷。”
古書有雲, 淺予深深,長樂未央,是極好的寓意。
紫竹林間回蕩著少女細細柔柔的嗓音, 竹影簌簌, 重重疊疊,明明是在萬籟俱寂的秋日, 卻生長的繁盛得忘卻生死。
長樂兩個字出來, 林間都靜謐了幾分,但這些都是孤劍山莊的侍女和影衛,早已養成了波瀾不驚的心性。
因為在以往從未有過兩個字而且是寓意這般美好名字的影衛, 不過這畢竟是自家不諳世事的大小姐第一回有了自己的影衛,多幾分特殊性倒也無傷大雅。
隻是或多或少的, 長樂兩個字在場中觀禮的影衛心中, 像是投入深潭中的石子,濺起了幾分波瀾。
此後, 前塵種種已死, 再無江家大公子江念遠,也無所謂的商戶之子宋遠,隻有時南絮身邊的影衛長樂。
跪在蒲團之上的少年脊背挺拔如鬆,他垂眸看著地上被風吹過的竹葉, 良久他彎下脊背,額首叩於手背之上,嗓音清沉, “謝小姐賜名。”
賜名後便是最後一個儀式點朱了。
負責司禮的影衛長沉聲道:“點朱!”
他身畔走出一個同樣身著玄衣的影衛,無聲無息地捧著一小盒朱砂印行至時南絮麵前。
這是時南絮頭一回接觸影衛的儀式,哪裡知曉如何點朱,而且時淵也未曾派了侍女來教她。
所以時南絮連如何點, 該點在何處這些禮儀細節,都是一頭霧水的。
但那端著朱砂印的影衛都已經將手中盛了朱砂的盒子送到了時南絮麵前,她也隻好接過來。
跪在她麵前的江念遠仰首,等待著點朱一環。
時南絮手持蘸取了些許朱砂的羊毫筆,垂眸看向麵前的少年。
眼前的少年較前些時日,已經長開了些許,隻能說是少年人卻是長得快,他純黑透徹的眼眸中倒映出時南絮的身影,也隻倒映出她一人,和她身後的紫竹。
不知是不是時南絮的錯覺,她總覺得跪在自己跟前的少年眉眼溫潤,甚至有絲絲縷縷的慈悲感,和原文裡寫出來有些執著的主角攻是不太一樣的。
但後來的經曆或許會改變一個人的心態,也是說不定的。
時南絮端詳著他的麵容片刻,忽而就覺得他這白如玉般無暇的臉,合該點綴上些許明豔的亮色,於是才斟酌著落筆了。
眸中的朱筆逐漸靠近,殷紅的豔麗。
刹那間又令江念遠回想起了江家被滅門的那夜,也是一樣的鮮紅。
漆黑的羽睫輕闔,他感受到微涼的朱筆點在了自己的眼尾。
一滴水滴狀的朱砂印,便這般落在了少年溫潤的眼尾。
似是落了一顆血淚,穠豔而慈悲。
周圍的影衛是有些怔愣的,因為按照規矩,這朱砂印是該落在影衛的眉心,以示有主人了。
可.......到底是小姐的影衛,他們也無權乾涉。
秋風和暢,一片竹葉恰巧落在了少年的肩上,時南絮抬手輕輕拂去了他肩頭的竹葉,然後接過了侍女遞過來的銀紋麵具,悉心地為他佩戴上。
少女柔嫩纖長的手指穿過了長樂滿頭青絲,細細地係好了他腦後的帶子。
在闔上眼的黑與靜中,長樂聽見時南絮溫柔地說了一句,似是揉碎了和煦的秋風。
“往後你便是我身邊的影衛了,既為長樂,常伴左右,形影不離,喜樂安康。”
“是,小姐。”
*
“按你這麼說,那孤劍山莊的大小姐,倒是可以算得上是個萬分良善之人了?”
“回少主,屬下自幼在紅塵樓中觀察人心,看人而言不會出錯。”
燭火昏暗中,一個修長的白衣身影指尖劃過畫卷上,噙著淚楚楚可憐的少女的眼尾,嗤笑了一聲。
他端詳了一會,忽而眉眼帶上了柔和的笑意,卻又有些相似那些性情頑劣的孩童,有一種近乎天真的純淨。
或許是因為至純至淨的緣故,反倒令人有些心底發怵。
身量修長的少年身後隔著一片簾子,若是有人行至簾子後,便能看到那早已化為白骨的前任教主屍首。
“既然如此,我便用你的身份前去看看,你意下如何?”
“少主!”
雖然知曉少主向來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但是聽聞這話,跪在地上的酥雲也忍不住抬首,下意識地想要看看少主臉上的神情。
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酥雲迅速低下頭,思及前不久才被罰過的大護法,於是隻是低聲道:“但憑少主吩咐,隻是還望少主千萬要保證好自己的安危。”
“知曉了。”那被喚為少主的白衣少年隨手一擲,將手中的玉扇子扔到了階下顏若桃李的酥雲懷中。
“這是前些日子從彆的地方尋來的,該如何將暗器和毒針裝入,想來你是清楚的。”
墨瑾時而會覺著這魔教當真是無趣的很,一個個隻會用毒用暗器。
要他來說,裝為正派豈不是更有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