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朝廷武俠(奪玉)06 督主(2 / 2)

東緝事廠督主江慕寒坐於轎中,一隊人馬浩浩湯湯地從梁城西道而過,恰逢時南絮從話本鋪子裡買了一摞話本子出來。

時南絮拎起裙擺跨過鋪子的門檻,水藍色的裙擺晃出片片清波,在她身邊是喬裝打扮了的一名影衛,懷中抱著一摞紮好的話本子。

而她身邊的侍女酥雲則拎著一個紅木盒子,裡頭都是時南絮在梁城街坊裡買的各色脂粉和有趣的小玩意。

尋常大家閨秀過這些門檻,都是要侍女攙扶著的,需得身姿,怎麼可能會出現讓小姐家自己拎起裙擺跨過門檻的情況。

不過時南絮本就是江湖中的女兒家,也不會拘泥於這些無傷大雅的禮節。

隻是她生得眉目細致,倒惹來了行人頻頻側目。

雖是春日時節,但許多花尚未綻開,所以是鮮少能夠聞到花香。

但一出這鋪子的門,時南絮就聞到了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沉木香。

街上行人早就被嚇到跪在了街道兩側,轎子的四角掛著銀和玉穿成的鈴鐺,在日光下透出了翠綠的色澤。

恰逢轎簾被春風掀起了一角,便顯出了那隻搭在窗邊的手來,血管在光影下泛出青玉一般的顏色,合著那冷白纖長的手,比玉石雕琢出的工藝品還要奪目幾分。

他腕間甚至還繞了一串雪白的菩提珠串。

遠遠的隔著這段距離,時南絮能夠瞥見了他輪廓明晰的下頜,合著那噙著點沒溫度笑意的淺色薄唇,看起來莫名有些涼薄無情的意味。

真是個好看卻看著涼薄的人。

時南絮還想看看這人上半張臉,卻發現他戴了半張銀紋蔓枝的麵具,看不真切五官。

當那黑沉的雙眸望過來時,時南絮心底一顫,下意識地往酥雲的方向,躲開了他的目光。

發現有人在看自己,江慕寒微微側首,循著方才目光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見了那身著水藍色羅裙的少女。

倒是生得婉約動人,那細致的臉加上烏雲鬢發,便是放在京城也是動人的貴家小姐樣貌。

時人都說宮中那位督主生了雙深不見底的含情目,明明是凝了情意的眼眸弧度,卻沒有半分溫情可言。

朝中人也不知這位督主是何時被提攜起來的,隻知道起初這人頗受宮中皇上身邊的大太監重用,後來還認了他做乾爹。

聽聞督主在東緝事廠主司詔獄審訊官員之事,他們都說督主這雙含情目隻消一掃,便能看出官員的骨氣分量,為其挑選最是磨人的酷刑。

這等流言,極力渲染了他有多麼可怖,但卻鮮少有人知曉江慕寒的名字,隻知道他是東緝事廠的督主,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自打李大太監提攜他,江慕寒一路做到督主後,死在他手上的官員不知有多少,大多受刑不過一刻鐘就會受不住全數招了。

但招了,並不代表就能夠苟活下來。

督主的名號一出來,據說都能止兒夜啼,可見他的名聲多麼有威懾力。

是以東廠鐵騎踏過時,尋常百姓早就被嚇到跪下不敢仰首去看了。

街邊的人群裡突然起了點紛亂的動靜,一個婦人打扮的女子抱著一個嬰孩,居然當街就敢攔下督主的轎子。

那婦人抱著孩子,神色癲狂,鬢發淩亂不堪,隻是紅著眼死死地盯著轎子,似乎這樣就能夠透過一個洞,用眼神消殺了轎中人一般。

“爾等不過朝廷鷹犬走狗!不得好死!你們這般濫用酷刑!遲早遭報應不得好死!”

眼看著這婦人還要罵出閹人兩個字,一位錦衣衛實在怕出事,一個箭步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在轎子邊負責守衛督主安危的錦衣衛神情驟變,壓低了聲音對轎子裡的人說道:“督主,可否要直接殺了這無禮婦人?”

侍衛隻能瞧見轎子裡人的半張側臉,神情涼薄,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他額角不由得緩緩流淌下了一滴冷汗。

此行來梁城,是為了查證梁城官員的罪狀,如今查證完便該啟程回宮了。

良久,在侍衛都以為督主要親自動手了結了這婦人的性命,血濺梁城西街之際,卻聞轎中人眼眸半闔,都未曾睜開,淡聲說道:“不必,尋了人將其架開就好。”

侍衛這才擦了擦額角的冷汗,下令讓人把那攔路的婦人支開。

在離開時,身著繡服錦衣的侍衛看了眼狼狽不堪的婦人一眼,終是不忍地往她懷中扔了塊碎銀。

早知會有今日,又何必去貪圖百姓的錢財還勾結旁的官員呢。

華麗的轎子漸漸遠去,消失在西道儘頭。

江慕寒坐在轎中,思及方才長街角落無意間瞥見的少女,忽而伸手從懷中藏著的一隻錦囊中取出了一顆明珠耳墜。

小小的一顆,正靜靜地躺在手心中。

若是當年撿走兄長的少女長大了,恐怕也這般好看罷。

轎子有些晃悠顛簸,而就在這顛簸中江慕寒忽而就想起了那年的許多事。

轎子外是熱鬨的街坊百姓,轎子內是濃鬱微冷的沉木香。

昔日那令人作嘔的一幕幕,便這樣紛亂地浮現在江慕寒眼前,讓他喉間又泛起了腥甜的血味。

他自轎中的一個暗格取出了一隻玉壺,裡頭裝著的是剔透的酒液,江慕寒仰首便隨意地飲了許多。

但即使是飲酒的姿態,舉手投足也足夠靡豔得驚心動魄。

江慕寒的頭靠上一側,佩戴在臉上的半張銀紋麵具滑落,露出了那張染上了薄紅蒼白的臉。

他闔上眼,不願再想,可腦海中卻不斷湧現出那些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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