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隻負責殺人收集情報的暗衛是一頭霧水,正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回答之際。
送完人回來的四喜才擦了擦額間的汗,就聽到了殿中督主溫柔到有些繾綣意味的話語。
一眼看到了那跪在地上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暗衛,忙過去跪下道:“回督主,要奴才說時姑娘的模樣,無論什麼樣式的鳳冠霞帔,那都穿得配得上的。”
“奴才還記得時姑娘便是那般素衣釵裙,不施粉黛的打扮,都似那水邊芙蓉般,若是穿戴上鳳冠霞帔,隻怕要和那天邊的神仙妃子爭光彩了。”
毫無疑問,四喜雖然並不聰明,但跟在江慕寒身邊這麼多年來,哪裡會不清楚自家督主在想什麼。
這樣一番話,自然說得人心底分外熨帖。
江慕寒纖長秀致的鳳眼低垂,定定地瞧了跪在地上的四喜半晌,黑眸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直瞧得四喜都額頭冒出薄薄一層冷汗了,江慕寒才忽而笑了起來,“起來罷,四喜倒是個會說話的。”
話落,江慕寒像是失了興趣般,將手中的玉瓷瓶放入了暗衛端著的錦盒裡頭,眼眸半闔思索著。
良久他才開口道:“近日朝中事務可還繁忙?”
四喜想了想,答道:“回督主,除卻津州城,旁的沒有了。”
“津州城出了何事?”江慕寒睜開雙眸,寒星般的眸子淡漠微寒。
暗衛躬身行禮,沉聲道:“前日津州城來急報,道是虎岩山中有叛軍作亂,請求朝中調兵增援剿滅叛軍。”
“剿滅叛軍?”
江慕寒聽了此話,輕聲笑了起來,修長的指尖撚過一枚菩提珠子,笑道:“既是要清剿,那不如本督主親自前往看看是什麼。”
“督主!”
這話嚇得四喜都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喚了江慕寒一聲。
除卻早些年督主曾頻繁出都城,距今最後一次出城,已是幾年前的梁城一行了。
可這津州城需得北上,山勢起伏連綿,那些邊境叛軍潛藏在山中,不知有多危險,哪裡須得督主親自前去剿滅。
但看江慕寒噙著笑意的臉,顯然是已經做好了決定,不容旁人多嘴了。
四喜對上江慕寒冷淡的眸光,也就不再說話了,隻是小聲問了句,“督主,那.......時姑娘?”
這話一問出來,四喜就道不好了。
妄自揣測督主的心思,換做旁人早就掉了腦袋。
果不其然,心肝都在發抖的四喜一抬首,就對上了江慕寒難辨喜怒的笑容,膝蓋一軟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上。
“督主饒命。”
江慕寒見了四喜這嚇破膽的模樣,卻並未說什麼,隻是笑得意味不明道:“你倒是機靈,知曉要對夫人好。”
夫人?
這兩個詞從談笑間要了人命的督主口中流露出來,使得跪在地上的四喜和站著的暗衛都愣住了。
督主何時有了夫人?
難不成.......
“四喜你伺候人仔細,往後你便留在夫人身邊伺候著。”江慕寒撫過珠串上的玉穗子,就這般語調平靜地將四喜指派到了時南絮院中。
“至於津州城剿匪,自然是得帶上家眷的,開春後啟程。”
四喜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不敢再說些什麼了。
督主如此愛重時姑娘,他隻消伺候好姑娘,就能討督主歡心了。
隻是他不太明白,那津州城的總督都已多次往城中來急報,請求朝中調兵增援剿滅,為何督主還能如此耐心地往後拖延數月,開春後才前往。
而且督主居然三言兩語,就將邊境的叛軍說成了匪徒,也是讓人有些費解。
不過四喜最聰明的一點便是從來不多問,在他看來,督主這般聰敏,如何行事自有他一番道理。
“再過些時日,紅塵樓的酥雲姑娘便該被魔教召回,前往那清剿大會打探消息了?”江慕寒想起了時南絮如今所住宅邸的主人,索性一並問了。
暗衛沒搭話,將手中尚未啟封的信箋送到了江慕寒手中。
江慕寒慢條斯理地拆開信箋,一目十行的看過後就置於燭火上燒成了灰燼。
信中大義不過是感謝江慕寒的提議,過兩日便召酥雲回教。
若隻是派遣往清剿大會,哪用得著召回教中。
江慕寒彈去指尖染上的一點灰燼。
他不過是不小心透露了幾分那酥雲姑娘與去年魔教動亂的關係罷了。
“好了,這般多的瑣事,可真叫人沒由來的煩心,替本督主更衣。”
四喜忙起身去從宮女手中接過衣裳。
隻是在看清衣裳的模樣時,微微愣住了。
白日裡督主前去拜訪兄嫂府上時的打扮就已經叫四喜有些納悶了。
督主素來是喜好罩紅紗的藏青色衣裳,抑或是染了血也不會臟了衣角的玄色魚紋金繡服,何時穿過如此清淡素雅的衣裳。
四喜忽而覺得有些古怪,總覺得這衣裳有些熟悉。
再仔細看一眼,四喜恍然。
這托盤中的衣裳赫然與方才督主兄長的玄衣勁裝分毫不差,連衣擺用鮮紅絲線織就的祥雲紋都是一模一樣的。
那駭人的猜測,如藤蔓般慢慢地攀附上四喜的心尖。
他捧著這托盤倒像是捧著什麼燙手的玩意,連眼睛都不知該往何處看才好了。
待到為江慕寒換好了衣裳,四喜戰戰兢兢地看去,就見墨色的革帶輕束,便勾勒出了督主那勁瘦有力的腰肢。
江慕寒拿過四喜捧著的一根竹枝,隨手將一頭青絲束起,眉眼淩厲。
做完這些後,他神色淡淡地抿唇看人的時候,冷清的模樣仿佛是和江念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眼尾的淚痣都失色了不少。
看得四喜毛骨悚然,脊背發寒。
尤其是江慕寒笑彎了那雙平日裡冷厲的鳳眼,以往陰柔含情的聲線變得清冽低沉。
“四喜,我與阿兄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