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崩壞仙俠(蓮合)完 並蒂……(2 / 2)

而後,少女纖長柔軟的手覆在了玄塵的眼前,利劍般的神識碾過。

玄塵徹底陷入了沉睡。

靈台菩提境中由他親手滋養的神識,由他親手渡去的佛氣和靈力,如今以封印他六感的形式儘數返還給自己,為的是不讓自己攔住她。

“這是應該還給尊者的,有些事情錯了,就需要將這些錯改正,而不是將錯就錯下去。”

在玄塵遁入無儘的黑暗中前,他隻聽到了時南絮這麼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語。

而後,時南絮緩緩起身,看了眼蓮台之上雙眼闔上的佛。

夜間的露珠落在了他的眉骨上,再順著長睫滾落,宛如慈悲為懷的佛落了淚。

一如那日滿殿神佛燭火前,白衣的佛子手持楊柳枝,將飽含著祝福之意的甘露點在自己的額前。

已近淵嵉海與潼城交界之地的晏秋劍眉緊蹙,玉寒劍瞬間出鞘。

手持長劍的晏秋劍鋒一轉,就要襲向身後飛身過來之人的命門。

見狀,時南絮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師尊!”

銳利的劍尖停駐在了自己的眼前。

晏秋收回了玉寒劍,還未反應過來就發覺一陣清苦的藥香撲鼻,懷中多了個溫香軟玉。

“師父.......”

時南絮雙手摟住了晏秋勁瘦有力的腰身。

晏秋還從未這般被她親近過,九天之上謫仙般的人在被自己的徒兒抱住時,向來冷清淡漠的臉上竟出現了點無措茫然之色。

但最終,思緒漸漸回籠的晏秋收起了手中的玉寒劍,冷白修長的手緩緩落到了少女纖瘦的肩上。

“師尊在。”

“師父,徒兒有些話想同師尊說。”

此言一出,晏秋默然。

他垂眼看著時南絮,“什麼話?”

卻見少女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徒兒隻想常伴師尊左右。”

在碧海峰殿後藥泉中的事,她都知曉了。

晏秋這些時日都震蕩不安的心神忽而就平靜了下來,緩緩伸出手將時南絮緊緊地擁入懷中,埋首於她頸側,汲取著她發梢間的藥香。

靠在晏秋肩頭的時南絮垂眸看著自己指尖黑色的魔氣,安靜地凝視著這屬於魘魔的魔息絲絲縷縷地沒入晏秋的識海。

時南絮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晏秋擁著自己的力道愈發緊了,輕輕地叫了他一聲,“師尊,徒兒聽說了一件事,說我是淵嵉海孤雪劍裡的殘魂。”

魔氣步入識海的動作很輕,但晏秋是常年在淵嵉海作戰的鎮宗長老,對這魔息何等熟悉。

可晏秋的識海死寂一片,連半分掙紮也未曾有。

時南絮看著他平靜的識海,心底長歎了一聲。

簡直就像是連自己拉著他入魔,他亦是心甘情願一般。

握成拳的指節已經隱隱泛白了,晏秋抱緊了懷中的人,未曾鬆開片刻,可在時南絮看不到的角度裡,他向來冷漠的金眸蒙上了氤氳的水汽。

“莫要聽聞旁人胡言亂語,絮絮隻是為師座下的弟子。”

淵嵉海與凡世交界之地常年下著大雨。

不知是在哀歎修者的隕滅,還是哀歎塵民的苦痛。

雨細細密密地下了起來。

冰涼的雨珠打濕了雨幕中相擁兩人的鬢發和衣裳,時南絮沒有動用護體靈力,晏秋也未曾動用。

於是淅淅瀝瀝的雨在二人身上籠成雨霧。

雨順著晏秋的眉眼往下流淌,淌過淩厲的下頜,消失在衣襟處。

原劇情晏秋要入魔,要被玄塵超度。

可,在長雲劍宗雲巔歲月長,素衣如雪的晏秋是如何耐心地教導她一招一式還曆曆在目。

時南絮捫心自問,她如何能親手引自己的師尊墮入心魔境。

她終究還是心軟了。

“師尊啊,徒兒贈師尊一場夢罷。”

藥泉霧氣蒸騰間,道侶合籍,正紅的宗門衣裙散落如紅花,池邊的白玉壁染上蜿蜒渾濁的雪跡。

象征大道長生的紅燭落下了朱紅的燭淚。

春暖方消退,雨露情念交織之際,隻聽得見彼此潮濕氤氳而靡豔的慨歎,和隱隱可見的龍吟長嘯。

碧綠的鱗片一遍遍地纏繞而過時南絮白皙的腳腕和手腕,讓泫然若泣的少女銜含著它碧綠的鱗片。

魘魔夢境中,晏秋凝視著時南絮清淩淩的眼眸,燦金色的眼眸倒映出她尚還未消退紅暈的麵容,還有濕紅的眼尾。

時南絮抬手捧住了晏秋清俊的臉,笑道:“夫君為何這般看我?”

她的聲音像是含了蜜的清水,似珠玉般讓人心生憐愛,恨不得用龐大的龍身將她整個人藏起來。

晏秋垂首,青絲濡濕散落在肩頭,他唇角帶了點笑意,劍眉星目笑起來的模樣和平時冷著臉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牽起時南絮的手,用她微涼的指尖碰上了自己的丹田處,原本清冽的嗓音有些低啞,“絮絮聽得見嗎?”

時南絮愣住了。

指尖是磅礴強勁的生機,她的神識看到了,是一枚天青色的蛋,靜靜地浮於晏秋的靈海中。

與她當初在晏秋識海中,他阿爹帶自己看到的蛋一模一樣。

不,還是有些許不同。

晏秋誕生的蛋是淺碧色,而眼下這枚.......是天青色。

時南絮的唇抿緊了,她指尖有些顫抖地收回手。

這證明即使在魘魔夢境中,晏秋也是知曉自己所為的,但卻心甘情願地墜入而後直至失去意識。

她仰首抬眸去看晏秋,看到的是一雙含著淚卻無比柔和地看著自己的金色眼眸。

沉默了許久,時南絮輕聲問道:“多久了?”

晏秋伸出手溫柔地拂去了時南絮臉側的碎發,清冽的嗓音說道:“按照龍族傳承所言,尚還需一年之久。”

時南絮避開了他溫柔到近乎要將自己溺斃的眼神,忽覺有些沒來由的難受。

她看得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淚光。

晏秋所說的,是還需要一年,而不是有了多久。

他終究還是想要自己留下的。

晏秋自然是看到了時南絮避開自己眼神的動作,他未曾再多說什麼,隻是俯身極其輕地吻了吻時南絮的額頭。

“絮絮想要做什麼,便儘管去做罷。”

她若心懷蒼生,他便替她守著這方天地也無妨。

脫離魘魔夢境前,時南絮在晏秋耳畔輕聲留下了一句話。

“師尊,徒兒的身世之謎,隻有佛子玄塵知曉。”

*

躲開了玄塵,避開了晏秋,時南絮終究是如願地抵達了淵嵉海崖巔。

終於不用再拚命練劍,不用再糾結劇情任務了。

終於可以下班歇會了。

時南絮垂眸望向看不清的黑暗深淵,臉上竟是釋然的輕鬆之色。

巍峨直聳雲間的山峰之上,寒風呼嘯而過,帶過片片皎潔無瑕的雪花,晶瑩剔透不帶一絲臟汙。但令人感到諷刺的是,這漫山遍野的雪掩蓋著魔淵崖底所有曾經有過的廝殺和血腥。

純白的雪蓋過了各大宗門的勾心鬥角和利益相爭。

而如今,封印搖搖欲墜,那看似純白的雪下儘是充斥著對生靈血肉渴望的魔物。

風托起破碎的衣擺,幾片霜花落在她鴉羽般濃密的眼睫之上,如玉的人卻無端端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身後的聲音很亂,有那些主張她快些以身祭劍好平定鎮壓淵嵉海修士的叫嚷聲,也有來自長雲劍宗和佛音宮弟子憤怒的吼聲。

孤雪劍的結界,讓眾人根本無法靠近她半分。

身形單薄的時南絮轉過身,無悲無喜地看向宗門眼眶通紅的弟子們,最終目光停駐在了那一直以來都是疏冷淡漠的師尊晏秋身上。

晏秋那雙浩若蒼穹的眼,有些紅了,完全沒了往日冷靜克製的模樣。

少女辰忽而一笑,秋霜般的眸子仿佛盛了碎星,清脆的嗓音此刻有些沙啞,“師尊,徒兒此生,仰不愧於天,俯不疚於地,唯獨辜負了師尊這殷殷期望和教導。”

在對上時南絮的目光時,晏秋心頭忽而產生一個念頭,她從一開始就知曉自己的命數。

“師尊切莫著了相才是,成仙之道,便由師尊代徒兒走下去吧。”

幽幽一聲歎息,那道天青色單薄的身影宛如一隻斷了線的風箏,朝著那無儘的深淵一躍而下,迅速下墜。

漫天刺眼的銀光幾乎將人刺得眼都睜不開。

無人見到劍影交錯間,匆匆而至,突破劍陣無果遍體鱗傷的雪隱犬諦渟近乎泣血的哀切長嘯。

銀光之中,時南絮伸手透過劍陣摸了摸諦渟染了血的雪色絨毛,“我聽聞那些年,都是你鎮守於淵嵉海。”

“想來應是萬般孤寂辛苦的。”

時南絮說話時的聲音柔和極了,簡直就像是當初諦渟與她初見時,她笑著對他說。

“你便名為諦渟,日後代我聆聽淵嵉海之音可好?”

雪白的巨犬搖著頭,猩紅的眼不斷落下淚來。

隻要是她所願,有何孤寂辛苦可言。

“真是個傻狗。”時南絮不由得笑著輕聲罵了它一句,卻忍不住用最後的靈力和神識去治諦渟身上的傷。

孤雪劍的結界劍光越發盛了。

時南絮抬手,將掙紮著要靠近自己的諦渟輕輕推離了結界。

它是妖,再留在這,隻會被孤雪劍的劍陣誅殺。

“此後你便不必守在此處了,雲海廣袤,便由諦渟你替我看看。”

晏秋看到了,自己一直護在心間的首席大弟子,在那銀光中化作了一柄劍消散在深淵之中。

喉頭腥甜,一口灼熱滾燙的鮮血猛然噴了出來,濺在雪色上,紅白相映,帶著殘酷的美感。

他磕磕絆絆教導了數十年的時南絮,雖因懼怕與人修相處,因此起初並未親手教導。眼看著小小一團在宗主的拉扯下長大成人,成了個娉婷清冷的美人,看她遇著自己所尋的劍心,性子冷是冷了些,終歸是一顆剔透玲瓏心念著大道。

晏秋本想著,就算把他畢生積攢所有靈修至寶送上她的成仙之途也無妨,她卻說此乃身外之物,不可貪戀。

身為龍族入道成為劍修的他不懂如何對待自己珍視之人,隻能把所有想到的都給她。

絮絮穿青衣最是好看,他教了絮絮整整二十五年,他隻教了二十五年。

*

封魔劍靈重歸孤雪劍,修真界再度恢複了清明。

河清海晏,物阜人熙。

凡世塵民感念孤雪劍殘魂的恩德,為其建廟立祠。

佛音宮多年後發生巨變,佛子玄塵坐化圓寂,留下了兩枚舍利子。

長雲劍宗的宗主宋致然數年後仙逝,由其弟子李觀月繼任宗主之位,座下小弟子王頌珂接下鎮宗長老之務。

無人知曉上一任鎮宗長老孟章劍尊去了何處。

淵嵉海旁的清水寒潭中多了一條淺碧色的巨龍,它鮮少出來走動,隻是守著一枚天青色的蛋,盤踞在潭水下的溶洞中。

而淵嵉海崖底,一柄仍然如一泓銀白秋水般的長劍旁,蹲守著一隻毛發如雪的犬妖。

它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不記得自己的過往。

隻記得這把劍應是十分重要之物。

所以它便來此處守著了。

一日,清透的陽光透過紫竹葉灑下斑駁的碎影,灑到了白鹿書院池中。

身著長衫負責查看靈池情況的儒修弟子忽而驚呼一聲,喚來師姐師弟一同查看。

原是池中竟然生了一株蓮花。

卻是蓮生並蒂,青赤九瓣,紅蓮隱有墨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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