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剛剛看到這個孩子長相的原因, 一開始時南絮的臉上並沒有多少神情變化。
直到她開始輕聲念出紙條上的名字，她的神情起了點不太明顯的變化。
但就是這點幾乎可以忽略的變化，被加百列清晰地看在了眼裡。
就像是冬雪後湖麵上的碎冰被溫柔的春風推到岸邊, 堆簇融化後滋養出來茵茵綠草。
“奧利弗........”
因為念名字習慣的原因, 時南絮下意識地把尾音給忽略掉了，他的名字實在是有些拗口。
自己終於把主角受奧利弗爾給等來了, 等他長大成了萬人迷，她就可以原地下班了！
累死累活地創造完一整個世界還等了這麼久，才終於等來他，天知道她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就是上一個仙俠界的任務都沒有這麼難熬費勁。
時南絮默默地念了兩遍奧利弗爾這個名字，連身邊的加百列一時間都忽略了。
加百列看著少女高興地抱起懷裡咧嘴朝自己笑的小奧利弗, 她甚至原地轉了個圈，裙擺因為她轉圈的動作劃開了圓潤的弧度，就像是盛開的白玫瑰花。
湖藍眼眸中的光一點點黯淡下去，直到化為了沉寂的大海。
他從未見過神主這樣的笑容, 是那樣的快活和真切。
果然，隻有人類才會是她最喜歡的寵兒。
“加百列, 你瞧瞧, 這個孩子是不是可愛極了？”轉了一圈的時南絮轉過身，抱著小奧利弗湊到了加百列的麵前, 讓他仔細看看這個孩子。
加百列看了一眼少女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的模樣, 很配合她溫柔地笑了起來，“是的, 這個孩子很可愛，他肯定會在神主的寵愛和眷顧下幸福快樂地成長的。”
時南絮並沒有注意到加百列黯淡的眸光還有他那略顯勉強的笑容，此時此刻她滿心的歡喜都湧向了懷裡乖巧可愛的小奧利弗。
“神主, 明天由您來親手為他洗禮嗎？”
加百列看著時南絮將她脖子上戴著的銀十字架直接取下了放到了奧利弗爾的手心裡讓他玩，突然出聲問道。
時南絮笑著用指尖逗小奧利弗，聞言頭都未曾抬起地回答了加百列的問題，“當然了！”
倒不是時南絮不想讓加百列給奧利弗爾洗禮，隻是為了表現出自己對這個孩子的格外寵愛的話，那肯定得事事親力親為才能彰顯出來了。
在擺滿鈴蘭花的教堂大殿中，麵容稚嫩的孩子們站在台階上齊聲歌唱，時南絮小心翼翼地抱著小奧利弗，用盆裡接來的聖泉水點在了他的額頭上。
眼睛如葡萄一樣滴溜圓的奧利弗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玩具一般，抓著時南絮的手咬了咬。
時南絮眉眼都柔和了下來，接過加百列遞來的毛巾為他擦乾身上的水珠。
奧利弗爾是個十分乖巧的孩子，平時甚至不會像彆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時南絮起初害怕極了自己要親手養大這麼個小粉團子，在發現他完全不會哭鬨後才放下心來。
畢竟之前她帶孩子的經驗，僅限於在東城區看望那些小孩，玩哭了之後再手忙腳亂地交還給莉娜。
在有一天時南絮像往常一樣登台領著一眾少女們吟唱神的輝光，回到房間的時候，就發現向來乖巧聽話的小奧利弗哭得讓人心都要碎了。
但是生性乖巧的他似乎知道不能哭出聲吵到彆人，所以隻是憋紅了雪白的臉，大顆大顆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掉下來，連卷翹的睫毛上都沾滿了淚珠。
隻有在看到時南絮的時候，被她心疼地抱到懷裡後，小奧利弗才趴在她的肩頭抽抽噎噎地哭出點悶悶的聲音。
時南絮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溫聲哄他，直到唱完了一整首安眠曲，才發現小奧利弗已經趴在她肩上睡著了。
後來唱詩班唱誦聖歌的時候，小奧利弗乾脆被教給了加百列看顧著。
整個教堂的人們都知道這個名為奧利弗爾的孩子非常粘時南絮。
人們常常看到小奧利弗趴在少女的腿上，然後安然地躺在她懷裡睡著了。
時南絮後麵也發現了他這個粘人的問題，試圖糾正過來，但事實證明她根本抗拒不了小奧利弗抿著嘴，一聲不吭往下掉眼淚的可憐模樣，尤其是那雙碧綠色的眼眸一哭的時候就像是水洗過的綠寶石一般。
連續好幾次糾正失敗後，時南絮索性放棄了。
反正劇情綱要裡寫了自己要偏心寵愛他，就這樣吧。
到後來人們甚至常能看到小奧利弗抱住時南絮的腿撒嬌，毫不避諱地用清脆悅耳的嗓音表達自己對她的喜歡。
時南絮也不知道常來教堂的珀西去了哪裡，一直到好幾年之後的一個午後，手裡捧著鈴蘭花束突然出現在人群中。
夕陽的餘暉灑在珀西的身上，他摘下頭上戴著的紳士禮帽，眉眼溫柔地朝時南絮微笑，嗓音低沉繾綣。
“美麗的奧菲洛特小姐，好久不見。”
珀西溫聲向時南絮解釋了這些年他的不辭而彆，說是回領地解決家族事務去了。
穿著製服的小奧利弗在看到那個金發藍眸的貴族青年時，如臨大敵地躲到了時南絮的身後，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指，十分警惕地看著這個笑眯眯的男人。
“奧菲洛特姐姐，他的笑容好可怕，奧利弗害怕。”小奧利弗躲在時南絮的背後，小聲地對她說道。
奧利弗爾從發現時南絮喜歡叫他奧利弗之後，沒有任何介懷地就接受了這個發音習慣產生出來的新名字。
時南絮沒看錯的話，珀西的笑容似乎有一瞬間凝滯了。
路西菲爾緩緩踱步走到了時南絮的身後，蹲下來打量看小奧利弗幾眼，在看清他麵容的時候也是愣了一瞬。
他險些以為這個就是幼年時期的拉斐爾，因為那柔軟的金發和碧綠的眼眸，可以說和拉斐爾分毫不差。
但路西菲爾很確定，這個不可能是拉斐爾，天國裡的風之天使純真無邪，哪會像這個人族的孩童一般渾身散發著一股茶香。
路西菲爾幾乎是笑得柔和的光都快溢出眼眸地將小奧利弗給直接抱了起來，然後高高地拋送到空中在穩穩地接住。
嚇得小奧利弗失聲尖叫了起來，眼淚不要錢地往下掉。
時南絮也被他嚇到了，心驚膽戰地看著，生怕珀西一個不小心就把自己等了這麼多年的主角受奧利弗爾給摔死了。
眼見小奧利弗哭得眼眶都泛紅了，時南絮連忙上前握成拳頭，很用力地錘了還在逗小孩的珀西一拳，“快把他放下來！奧利弗都快被你嚇哭了！”
被逗哭了的小奧利弗一落地，就蹭蹭地爬上了時南絮的懷裡，怯生生地把自己縮成一團，然後趴在她肩頭小聲抽噎地哭著。
挨了一拳的路西菲爾哭笑不得地看了眼少女懷裡的小奧利弗，卻看到他朝自己拉了個鬼臉出來。
時南絮還在說珀西玩得太過火了，挨了訓的路西菲爾笑眯眯地看著小奧利弗，笑容有些意味深長。
通過奧利弗爾和珀西的相處日常，時南絮才發現這個表麵溫柔紳士的貴族青年，居然也有孩子氣的一麵，經常會趁著自己不在的時候逗他，把人家惹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至於仁慈的神父加百列.......絕大多數時候也是溫柔地笑著，旁觀路西菲爾和奧利弗爾折騰，時南絮問起來也說最近小奧利弗性格都活潑外向了不少。
就在這樣雞飛狗跳的日子裡，小奧利弗成長得飛快，教堂裡幾乎沒有人會不喜歡他。
有時候唱詩班不需要表演了，時南絮就會牽著小奧利弗的手帶他去城郊外的野雛菊花田玩耍。
像個小兔子一樣活潑靈動的孩子會開心地脫下羊皮靴，光著腳在花田裡跑來跑去，每個角落都洋溢著他動聽的笑聲，他就像是草木間踏著春風而來的天使。
有時候意識恍惚間，時南絮看著在花田裡奔跑的小奧利弗，會不自覺地想起以前的拉斐爾。
可是拉斐爾已經不見了。
溫暖卻不刺眼的陽光灑下，夾雜著清新的草木氣息，閉上雙眼的時南絮在睡意朦朧時聽到了有人在呼喚自己。
“奧菲洛特.......”
時南絮緩緩睜開了雙眼，就看見小奧利弗捧著手裡編好的花冠朝自己笑，“奧菲洛特姐姐，您喜歡這個花冠嗎？”
被他的笑容感染了，時南絮淺笑著低下了頭，讓奧利弗爾能夠順利地把花冠戴在她頭上，“當然了，謝謝你，我親愛的奧利弗。”
奧利弗爾看到了她淺金色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他從小就知道收養自己的奧菲洛特姐姐的容貌有多麼出色。
也有人誇讚她美麗的麵容簡直就是創世神的得意之作。
可有時候奧利弗爾回過頭對上時南絮的目光時，總會覺得她柔和的眼神中似乎帶著若有若無的懷念和遺憾。
就像是.......在透過自己去看另一個身影。
奧利弗爾不安地捏了捏自己襯衫的衣角，頭垂得越來越低，像是被訓誡之後快要哭出來一般。
時南絮自然是一眼就發現了他身上的異常，伸手摸了摸他柔軟如羽毛般的金發，“我親愛的奧利弗，發生什麼令你難過的事了嗎？”
眼眶泛紅的奧利弗爾微微抬起了頭，唇動了兩下，以十分細弱的聲音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但因為聲音很小，又像是再問他自己，“奧菲洛特姐姐在透過奧利弗看著誰呢........”
時南絮愣了愣，看了奧利弗爾好幾眼，確認這個問題是他問出來的沒錯。
良久，她無奈地歎了口氣，該說奧利弗爾不愧是劇情綱要裡的主角受嗎？有時候他顯現出來的直覺和智慧，真是敏銳得有些驚人。
原本時南絮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想法，就這麼被奧利弗爾問了出來。
“奧利弗為什麼會這麼想呢？”時南絮的拇指輕柔地擦過小奧利弗眼尾上要掉不掉的淚珠，語氣溫和地將問題還給了他。
奧利弗爾愣愣地看著眉眼柔和到像是沐浴著聖光一般的少女。
剛剛奧菲洛特姐姐為自己擦淚的感受，為什麼會這麼的熟悉？
仿佛自己也曾經被她這麼溫柔地對待過。
見這個棘手的問題拋回給了小奧利弗後，時南絮又淺笑著對他伸出了雙手，她纖長白皙的手臂在陽光下泛著細膩的光澤，像是潔白剔透的玉石。
奧利弗爾揉著淚眼，撲進了少女溫暖的懷抱中。
埋在時南絮懷裡的小家夥仰起腦袋看，看到了時南絮褶皺理得整整齊齊的白色衣領，心中還泛著委屈和難過的他忍不住伸手環住了她纖細的腰肢。
時南絮能夠感覺到小奧利弗把毛絨絨的腦袋貼在了自己的腰間蹭了蹭，將那頭自己親手給他梳理好的金發蹭得亂七八糟的。
她不由得啞然失笑，重新以手指為梳，把奧利弗爾那頭亂糟糟的金發重新梳理好。
“小奧利弗已經長大了哦，等到再長大一些就不可以像這樣經常撒嬌了。”
奧利弗爾蹭著時南絮撒嬌的動作呆住了，腦海中瞬間就想起來最近在教堂貴婦人之間聽到的傳言，說是等自己長大了，美麗的奧菲洛特就要嫁給英俊的珀西·諾曼特公爵，坐上華麗的馬車前往諾曼特家族的領地。
在奧利弗爾的認知裡，離開帝國大教堂就是永遠離開自己了。
本來眼淚都已經止住了的小奧利弗一聽到時南絮說自己不可以再撒嬌的這種話，頓時再也忍不住淚水了。
可他向來哭的是沒有聲音的，隻會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眼淚，憋得一張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