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回想起來都足夠讓人心驚肉跳的。
觀眾散場後的舞台重歸於深夜的寂靜,時南絮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感覺到了有一個人在靠近自己,警惕地睜開了雙眼。
“真是稀奇,德文特居然沒有守在你身邊嗎?”
是遊樂園的園長昆汀,就連說話的語調也是商人一樣的客套和自來熟。
穿著深藍色製服的園長甚至自來熟地直接坐到了時南絮的身邊。
時南絮抿了抿唇,默默地往旁邊挪開了一點距離,她不是很喜歡昆汀,總覺得他的一舉一動都透露著算計。
但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手上的東西。
那是她剛剛跳舞的時候脫下來的米白色舞蹈鞋,正被昆汀兩根修長的手指拎走手裡。
可是昆汀似乎並沒有要還給她的意思,還放在了距離時南絮遠一點的身側。
時南絮看了又看,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輕聲說道:“那是我的鞋子。”
“啊?居然是艾琳小姐的嗎?”園長昆汀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仿佛才知道一樣,假的不要更假了。
“我還以為是童話故事裡哪個慌亂的灰姑娘落下的呢。”
明明他俊美的臉上還帶著惡作劇似的笑容。
時南絮選擇轉過頭,不再說話了。
看著昆汀臉上欠揍的笑容,她都快覺得這場舞台事故就是他特意安排的了。
不用覺得了,就是他做的。
注重利益的商人當然再清楚不過怎樣的安排能讓舞台上的表演更加精彩刺激。
簡直壞的令人討厭。
見有點脾氣的兔子扭過頭去不肯再和自己多說一句話,昆汀卻顯得異常興奮,口中卻十分委屈地說道:“我可是從一陣不堪的混亂中才將兔子小姐的鞋子給拿回來的,可你居然連個眼神都不願意給我嗎?”
時南絮沒有意識到,遊樂園的園長昆汀並不是偽裝的很虛假,不過是他不屑於偽裝得多麼認真罷了。
現在他跟少女賣弄委屈之情的語氣語調,比人偶師少年帕奇還要更加可憐。
本來就很容易心軟的時南絮糾結了不過一秒鐘,就回過頭看了他一眼,輕聲對他說:“謝謝您,園長。”
時南絮感覺昆汀似乎是審視了一番自己的手臂。
那樣的目光讓她有些害怕,於是又往後瑟縮了一下。
卻沒想到昆汀隻是牽起了自己的手,然後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了一管藥劑,仔細地抹在了時南絮剛剛被傀儡絲線勒出來的紅痕上。
其實這樣暫時勒出來的痕跡都不必去管,很快就會消失得一乾二淨了,不過是因為少女白皙的肌膚顯得有些誇張。
藥劑塗在皮膚上是冰涼的觸感,合著昆汀掌心滾燙的溫度,交錯在一起讓人感到緊張。
時南絮垂下了眼睫,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昆汀反手給握住了。
“還沒有塗完,寶貝。”昆汀稱呼寶貝的時候,語氣似乎比起之前低啞了許多,在寂靜無人的深夜舞台上響起來,帶著一種莫名的溫柔繾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主持嘉年華節目流程用嗓子過度了,他的嗓音有些沙沙的,像是裹挾著沙灘上沙礫緩緩退卻的潮水,在月光的照耀下蕩開粼粼波光。
好不容易才塗完藥之後,昆汀輕盈地跳下了舞台,然後還沒等時南絮反應過來,她因為夜晚踩在地麵上變得有些冰涼的雙腳就被昆汀給烹捧在了手心裡。
“真涼。”昆汀似是而非地感慨了一句,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米白色小皮鞋,擦乾淨了少女足尖上沾染的灰塵,然後仔細地給她穿了上去,甚至連係帶都完整地係好了。
為時南絮穿好了鞋,昆汀伸手解開了襯衫領口原本扣得一絲不苟到了最後的扣子,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仿佛剛剛的襯衫讓他不能自由自在地呼吸一般。
然後昆汀用他那雙暗紅色幽深的雙眼注視著少女,用一種極具誘惑性的語調,柔聲向她索取獎勵。
“兔子小姐都沒有禮物送給我這個大臣嗎?”
時南絮簡直要被昆汀的厚顏無恥給驚呆了。
明明剛剛舞台上的事故就是他故意弄出來的,他幫自己找回來鞋子,居然還要向自己索求獎勵。
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整個遊樂園的瘋狂嘉年華都歸他管理,時南絮還能給他一巴掌不成。
所以少女選擇很識時務地抿出輕淺溫柔的微笑,笑著問他,“園長想要什麼獎勵?”
然後,時南絮就被他的回答驚呆了。
“兔子小姐想要試試看踩著我嗎?”
時南絮張了張嘴,輕輕地發出了一聲帶著疑惑的啊。
在剛剛那一瞬間,時南絮設想了很多昆汀可能會想要的獎勵,比如挑戰更加刺激血腥的嘉年華表演,來吸引更多的觀眾,又或者是為他找到彆的謀利手段。
但總歸是謀求利益的。
可時南絮怎麼都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有這種可怕的要求。
“隻需要很輕的一下,兔子小姐不用擔心這會傷害到我,這對於我來說是再想要不過的獎勵了。 ”昆汀溫柔低沉的嗓音就像是在伊甸園裡誘惑彆人品嘗甜美果實的蛇類。
說著,他修長的手指摩挲過時南絮的腳腕,絲絲縷縷的滾燙溫度在不斷蔓延開。
幾乎給時南絮一種被蛇纏上了的錯覺。
有那麼一瞬間,時南絮想起來初見昆汀的時候,他送給自己的那張紅桃Q卡牌。
時南絮是坐在舞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兩人之間湧動著的氛圍怪異而刺激。
她毫不懷疑,這位園長大概是有什麼疾病。
昆汀蒼白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了病態的紅暈,在感受到少女的皮鞋碾過時,他滑動的喉結間逸出了一聲沙啞性感的喟歎。
在夜晚無人的偌大舞台上,像是在出演更加刺激的深夜加演節目。
時南絮被他這聲歎息嚇到了,瞬間縮回了自己的腳,目光在觸及到他黑色西裝褲上的水痕濕印時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刺到了一樣,瞬間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
昆汀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少女輕顫的眼睫,在昏暗朦朧的月光下撒下了一小片黑濃的陰影。
時南絮默默地思考著下一項表演。
作為交換的話,她可以提前得知小醜下個節目是什麼,她再也不想出現木偶劇表演這樣的突發狀況了,再體驗一遍的話,她覺得自己脆弱的心臟受不了。
“昆汀,你能告訴我下一個表演是什麼嗎?”
聰明伶俐的白兔子遠比嘉年華的成員想象中擅長於獲取第一手消息。
很早就看出來這一切的昆汀笑而不語,沒有回答時南絮的問題,“很抱歉寶貝,這個問題我並不能告訴你,這是屬於小醜的壓軸表演。我要是告訴你了,不用懷疑,暴怒的小醜絕對我把殺掉的。”
昆汀噙著笑意,抬手做了個十分誇張的掐脖子動作。
時南絮輕輕地眨了眨眼,發現他根本不打算告訴自己後,很快換了一個問題,“那園長您會有節目嗎?”
她覺得以昆汀的外貌,除卻做嘉年華的主持人以外,肯定很多彆的要做的事情。
時南絮沒有看到昆汀暗紅色的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幽光,怪異卻又在隱隱期待著什麼。
很快了,隻要等到小醜的壓軸演出結束,就是隻屬於他的舞台,整個遊樂園都會是狂歡的狩獵場。
到時候,無論是觀眾還是嘉年華演員,都會成為狩獵遊戲的玩家。
沒有人能夠逃離。
可惜還要再耐心地等待一會。
昆汀臉上露出了遺憾的神情,聳了聳肩,“當然會有的,不過不是現在。”
說著,他話鋒一轉,把問題拋給了時南絮,挑了挑眉頭問她,“難道寶貝在期待我的表演嗎?”
“脫衣秀,鋼管舞又或者是彆的什麼節目,隻要寶貝想看的話,我都可以滿足你的要求。”
昆汀俯身靠近了被他大膽直白的話語驚得睜大了雙眼的少女,咬了咬她的耳尖,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可以做我一個人的觀眾,寶貝。”
時南絮簡直不敢相信,平時在嘉年華舞台上這麼正經禁欲的昆汀,在台下自己麵前居然是這副病態的模樣。
甚至剛剛在昆汀用那溫柔低沉的語調講述這些節目的時候,時南絮居然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話想象出來那等燈光昏暗的荒謬畫麵。
其實如果是光從形體上來看的話,昆汀似乎要比小醜德文特的肌肉線條誇張一些。
時南絮瞬間想到了順著溝壑淌下的汗珠,還有那種昏暗五顏六色的燈光。
不行不行,打住,不能再想了。
被昆汀的話弄得耳尖都紅透了的少女偏頭躲開了他的吻,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因為昆汀氣息而有些發麻的耳朵。
“我的助理演員為什麼還留在舞台上,已經迫不及待打算和園長提出提前出演嗎?”
帷幕後陡然響起了小醜冰冷的嗓音,時南絮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了聲音發出的方向。
就看到了從黑暗中走出來的小醜,他落在依舊在虛偽地展現笑容的園長昆汀身上的目光冷得就像是他手裡把玩著的四把匕首一樣。
小醜勾起鮮紅的唇角,略帶嘲諷地對昆汀說道:“昆汀,有沒有人提醒過你,你的節目並不適合出現在嘉年華上?”
更適合出現在貴族的地下遊樂場裡。
當然,下半句話小醜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