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時南絮的質問, 那人臉上的神情也沒有多麼明顯的變化。
他反倒是朝著神色警惕的少女展露了一個溫柔得如沐春風一般的笑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時南絮的麵前。
時南絮眉頭緊蹙,往後退了一步, 但脊背卻抵到了冰冷的牆麵, 沒有空間再讓她往後退了。
這個人的身形很高挑,灑下的陰影幾乎將時南絮完全蓋住。
“殿下, 不認得我了嗎?”
他說話的語調很是溫柔,像是沁滿了春意的清冽泉水。
如果忽視這人說話時詭異到了極點的語氣的話,還是很悅耳的。
“秘書長”蒼白俊秀的臉上露出了點失望的神情, 但他很快又恍然大悟, “啊, 我忘記了, 現在的我殿下肯定是不認識了。”
然後, 他就在時南絮震驚的目光中,動作緩慢耐心而細致地剝去了臉上的偽裝。
不多時一張輕薄透亮的人皮質感的東西就耷拉在了他骨骼分明的手上。
銀白如月輝的長發柔順地垂散在他的肩頭,還有那雙時南絮無比熟悉的銀灰色瞳孔。
都表明了眼前人的身份。
亞特蘭新聞裡失蹤了的斯塔帝國皇室的秘書長喬臨棋, 現在就站在她麵前。
容貌清雋俊秀的白鷺哨兵, 在這個監視器的死角裡, 肆無忌憚地褪下了自己的偽裝,向自己的殿下求愛。
“喬臨棋........”
時南絮的手指悄然地摸上了手腕上佩戴著的個人終端手環上配置的緊急求救鍵, 抬眸望著他那張蒼白秀致的臉, 叫出了他的名字。
殿下眼中隻看得到他一個人,就連那張形狀姣好的唇也隻能呼喚他一個人的名字。
這樣的想法讓喬臨棋心中生出了極大的滿足感。
就好像是.......他能夠獨占她一個人一般。
被叫到的喬臨棋微笑著俯身靠近了她,然後很耐心地低下頭, 就像是之前教她各種基礎哨響知識一樣的耐心,曾經清冷淡漠的秘書長低聲問她,“殿下按好求救鍵了嗎?”
按在紅色微型按鈕上的手指頓住了。
時南絮的瞳孔急劇收縮, 猛地抬眸看向他,卻隻能看到喬臨棋那張微笑的臉。
“還記得我教過殿下的信號屏蔽精神力領域嗎?”喬臨棋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觸碰到了少女瑩白柔軟的臉頰,笑容溫柔。
在觸碰到她的臉側前,喬臨棋早已經把自己的手清潔過無數遍,生怕碰臟了她。
明明隻該屬於他一個人的,溫柔乖巧,連被欺負了流淚的樣子都讓人心尖發顫的向導,斯塔帝國皇室最耀眼的明珠。
想到這的時候,喬臨棋修長的指尖都在顫抖,那是一種來自於精神圖景深處的顫栗。
明明.......本來就該是這樣。
可那老奸巨猾的人魚帝皇,卻欺騙了他,將自己連異形都沒有見過的殿下送到了R018的汙染區星球上。
自從殿下去了聖星軍校後,她就遇到了各種各樣的哨兵,就再也沒有像之前在醫療倉裡親近過他。
不會像一隻乖巧卻又小脾氣的貓一樣伸出爪子勾住他的袖擺,然後黏黏糊糊地蹭上來,要人安撫。
既然都已經把他當成玩具收藏起來了,又怎麼可以像丟垃圾一樣就隨意拋棄呢。
在得知她在R018汙染區星球遭受了異形襲擊的時候,性情向來疏冷淡漠的喬臨棋才後知後覺,他喜歡上了殿下,喜歡這個把自己當成備選的玩具的殿下,喜歡她故作深情望著他的模樣,就連她結合熱發作時脆弱惹人疼的模樣,喜歡得連心臟一想到都要發疼了。
就算那樣恍然深情的目光是假的,那又怎麼樣呢?隻要看著他一個人就夠了。
他會是她最聽話的狗,不會有那麼多帝國政權的陰謀,也不會有任何傷害她的想法。
溫柔可愛的殿下會在被她聽話的狗欺負的時候,嗚咽著要逃,要踢他,卻怕傷害到他所以隻是揪著惡犬銀白的毛發,扯著狗狗的項圈,不住地流淚撒嬌。
多可愛........
越是想著,喬臨棋那張清俊的臉上就漸漸浮現出了病態的紅暈,深陷於自己臆想的喬臨棋,此時此刻在時南絮的眼中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異常興奮的神經病。
時南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的喬臨棋,腦子裡忽然靈光一現閃過了什麼,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然後輕聲問他,“你是那支星際反叛軍的首領嗎?”
喬臨棋怔住了,似乎完全沒有想到時南絮會這麼快察覺到異常,眼中一點點亮起了光彩,映照著霓虹燈光牌的色澤,有種流光溢彩的質感,“殿下一直在關注關於我的消息嗎?”
包括他的失蹤,還有些彆的。
那喬臨棋就是劇情綱要裡反叛軍的首領了。
時南絮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
可能主要是因為沒想到外表看起來清逸出塵的喬臨棋,能乾出這麼叛逆的事情來。
麵對著喬臨棋那雙銀灰色的眼眸,時南絮輕輕應了一聲,“嗯。”
現在就該由喬臨棋把自己擄走了。
按照一般情況來說,被擄走的對象都會掙紮一下。
所以在被喬臨棋抱起來的時候,時南絮象征性地很是認真地掙紮了一番。
當然,這樣的掙紮沒有什麼意義就是了。
身體素質柔弱的向導的力量在訓練有素的哨兵麵前不值一提。
她就這麼被喬臨棋直接帶上了潛行星艦。
那應該是一架專門定製的星艦,因為造型上和喬臨棋的白鷺造型有些相像,整體是流線型的,大概是為了減少航行時的阻力。
這架星艦的編號時南絮不清楚是什麼,隻知道喬臨棋大概是開啟了自動航行模式。
喬臨棋覺得自己的殿下簡直乖得讓他心尖都發顫,抱著她,直接讓身形纖細窈窕的少女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時南絮身上的向導製服裙還沒有換下來,所以貼近坐著的時候,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了喬臨棋的溫度和哨兵信息素。
她不是很適應喬臨棋這樣親近她的模樣。
相比起之前那樣疏冷淡漠,不近人情的樣子,差得有點太遠了。
眉眼秀致俊雅的前任秘書長動作溫柔小心地摟著時南絮的腰,抬眼去看她,向來清冽的嗓音有些低啞,“殿下彆擔心,我會親手為您締造一個新的斯塔帝國,就算你想要所有的哨兵變成奴隸也可以.......”
這番話基本就可以確定喬臨棋就是劇情綱要裡那個逼著自己複國的反叛軍首領了。
時南絮有點想不通,她之前查詢過喬臨棋的資料,他應該是格外厭惡斯塔帝國才對的,因為他的故鄉九牧聯合城就是斯塔帝國領導層親自下達的命令,在汙染爆發的時候,這座美麗古典的城市被直接當成了棄子,拋棄在了星際曆史的茫茫煙塵之中。
怎麼看他應該都是人魚帝皇費諾恩安插在斯塔帝國內部的一枚棋子才對啊。
但是現在的喬臨棋卻........極力支持自己複國?
難道是因為他和費諾恩的利益起了衝突,所以準備造反,或者是費諾恩卸磨殺驢,要解決他?
時南絮的手搭在喬臨棋的肩上,他俯身靠過來的時候,綢緞般涼滑的銀發劃過了她的手背,有點癢。
喬臨棋睜著那雙霧蒙蒙的銀灰色眼眸,定定地注視著時南絮,他溫涼的唇瓣隔著向導製服的布料貼近了她,輕聲問道:“殿下不打算獎勵我嗎?”
聽到他低沉溫柔的嗓音,時南絮低下頭去看他,喬臨棋的眼睛在舷窗外的星輝照耀下,有些讓人看不清楚他眸中的色彩。
“隻是一個吻就夠了。”
姿態卑微而不安,就像是怕被人拋棄。
一瞬間的心軟,再加上腦子裡的思緒有些亂七八糟的理不清楚,當然也有可能是受了喬臨棋外貌的蠱惑,時南絮無意識低下頭,心不在焉地輕輕擦過了他微涼的唇瓣。
在那柔軟的唇貼近自己的時候,喬臨棋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臟就像是被眼前這個惡劣卻待人溫柔疏離的少女把玩在手心,不時收緊又不時鬆手。
卻都讓他感覺到了窒息。
向來矜貴清冷的秘書長徹底地失控了,他伸出修長的手,扣住了對方的腰,唇齒相觸銜咬間,像是恨不得將她撕咬成碎片,然後吞入腹中,異常凶狠卻生怕碰破了她的唇瓣。
時南絮反應不及,被喬臨棋按住親了個正著,就連唇上的水色都被儘數吞去。
氣息極其不穩定的喬臨棋抱著她,指尖穿過了少女綢緞般的黑發,如同一位年長的老師一般,溫聲說道:“殿下的向導素是甜的。”
時南絮是真的受不了喬臨棋用這樣清冽溫潤的嗓音說出這般不著調的話來。
這樣出塵的嗓音,用來念詩歌或是念些彆的,都是好聽的,唯獨不應該用來這樣說話。
“殿下啊,你怎麼能這麼平靜呢?”
喬臨棋這樣低聲問她,他一直都有些看不懂她在想什麼,“殿下都不知道,亞特蘭帝國複辟,有我一份功勞嗎?”
時南絮當然知道,猜都猜得出來,費諾恩能那麼順利複國,估計喬臨棋功不可沒。
“可我卻後悔了。”
他不想看到殿下平靜無波地在聖星軍校裡生活,她這樣囂張的小貓,怎麼受得了那些家夥的風言風語,她就應該成為帝國的統治者,坐在華美的宮殿裡發號施令才對。
後麵這句話聲音很輕,以至於時南絮模模糊糊間沒有聽真切,也不知道喬臨棋在說什麼。
但時南絮沒說話,她不可能說她知道的。
喬臨棋的拇指撫過了時南絮薄薄的眼皮,她被嚇得閉上了眼睛,以為這個發瘋的家夥要把她的眼睛挖出來,他看著少女惴惴不安的模樣,還感受到了指腹下眼睫顫抖的動作,驀地輕笑了一聲,“殿下的眼睛生得真好看,跟貓眼石一樣。”
更像小貓滴溜圓的眼睛。
不過時南絮很快就緩過來,馬上費諾恩的星艦軍隊就要追殺過來,然後自己就要被他弄死回到係統空間了,就算被這個變成了神經病的喬臨棋挖了眼睛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隻是她還是有些怕疼。
一個輕柔得跟風一樣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皮上,喬臨棋盯著不安的少女,低聲道:“殿下在害怕嗎?”
時南絮緩緩睜開了雙眼,看著喬臨棋那晦暗不明的眼神,一時間有些心情複雜,然後問他,“那你為什麼現在又要我重建斯塔帝國呢?”
喬臨棋笑了一下,說出了一句時南絮怎麼都沒有想到過的話。
“因為我喜歡殿下啊,喜歡得恨不得想殿下陪著我一起死,這樣就隻有我們兩個人了。”
“我本來就該是你的哨兵,唯一的哨兵。”
語氣很溫柔,但說出來的話卻狠戾異常,合著那樣情人低語似的語調,莫名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詭異感。
時南絮完全沒有想到,喬臨棋想要複辟斯塔帝國居然是這麼個原因,也沒有想到抱著自己的銀發美人,居然會用這麼凶殘的方式告訴自己他有多喜歡她。
而且看他的神情,顯然是做不了偽的。
時南絮沉默了好半晌,張了張唇,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隻能輕輕說出一句,“這樣啊........”
她感覺在這個情況下似乎不太好刺激喬臨棋,她能夠感覺到他的精神屏障不是太穩定,而且萬一刺激到他了,自己提前死亡,而不是按照劇情綱要死在費諾恩手裡就出大問題了。
不是回應,也不是拒絕。
喬臨棋臉上的笑意變得有些諷刺,他就該知道,殿下從來都是這樣的性格,不會拒絕彆人,很容易心軟。
“殿下的結合熱期快到了吧。”喬臨棋這樣笑著說道。
“我沒記錯的話,殿下目前還沒有完全綁定結合的哨兵。”
時南絮被他帶著笑意的目光看得有些悚然,想要往後瑟縮一下,卻被按住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