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少女柔軟的低語, 就像是林子裡的鶯啼,好聽是好聽的,隻是對於現在受傷狀態的蘇宴來說, 無暇去欣賞這好嗓子了。
隻是, 不知是不是他方才聽錯了。
昔日心善柔軟的貴家小姐,如今卻說要是他去皇帝寢宮中死更好些?
沉默寡言的玄衣刺客驀地睜開了雙眼, 劍眉微蹙, 抬腕反手握住了時南絮用來戳弄自己的白玉笛, 將人徑直拉進了懷裡按住。
瞬間清醒過來的時南絮驚得一睜眼,就對上了蘇宴那雙寒星般的眸子,像是浸透了冷光的墨玉珠子,漠然平靜地注視著自己。
都無需垂首,蘇宴就能嗅到少女身上若隱若現的清苦檀香,肩頭中了一箭的傷口正往外滲著血。
蘇宴微微側身,防止自己身上的血跡染臟了少女身上披著的青衣外袍。
時南絮這才發覺這個江湖俠客殺手身量極高, 自己被他抱在懷裡,才到這人的肩頭。
她一時間也不敢掙紮,一是怕引來宮人, 二是怕動作稍微重了些,萬一不小心把這來之不易的主角攻之一弄死了可就壞事了。
時南絮抿唇想了想,清醒過來之後,才想起來方才自己都瞎說了些什麼。
這個刺客本就是抱著要殺光皇室中人的目的潛入皇宮的,他若是知曉自己清楚他的目的, 保不齊要先殺了自己。
可看這人的樣子,好像目前也沒有去小皇帝寢宮的打算。
時南絮對著這雙明鏡似的眼眸,輕聲問道:“你還活著啊?”
問完之後,時南絮愣了一下。
她好像問了句十足的廢話, 看眼前這人還有力氣搶自己的白玉笛,可不是還活著嗎?
蘇宴垂眸看著烏發披散在肩頭的少女,忽而起了分戲弄的心思,他性情冷淡涼薄,鮮少有這樣逗人的念頭。
以往殺人都是講求一擊斃命,當然閒暇乏味時,也會玩些貓捉老鼠的把戲,看看那些人能逃到何處去。
瞧著她這不安緊張的模樣,蘇宴的唇角不著痕跡地勾起了星點弧度,然後在時南絮震驚的目光中一把扯下了臉上蒙著的墨色布巾,可能是受傷失血的緣故,冷淡的聲音有些沙啞。
那是一張輪廓俊美,線條淩厲的臉,尤其是一雙寒星般的眼眸,看著有些涼薄冷漠的意味。
然後蘇宴在少女看無賴般的眸光中,淡漠地說道:“你看到了我的樣貌,我要殺了你。”
語氣異常的平靜漠然,簡直就像是在陳述事實。
時南絮被他這冷酷無賴的話語震驚到了,微微瞪大了濕潤的黑眸。
原本混沌的腦袋飛速運轉。
雖然才來到這個任務世界沒多久,但是時南絮並沒有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打算。
要是這個冷酷無情的俠客殺手真把自己弄死在這裡,這任務失敗的可太沒有道理了。
時南絮露出了略顯委屈的神情,睜著眼睛說瞎話,小聲解釋道:“我方才是想救你........”
蘇宴的黑眸中未起波瀾,平靜道:“那帶我去你的住處,幫我療傷。”
時南絮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但還是掙紮著輕聲說了一句,“皇上的寢宮裡傷藥多,大多都是上品........”
顯然,想把他這個麻煩趕去小皇帝寢宮裡的心思還沒滅。
那雙深潭般的眸子就這麼靜靜地盯著她看,沒什麼情緒。
卻看的人頭皮發麻。
時南絮率先敗下陣來,抿了下唇,“我帶你去,隻是你傷得這般重,走宮道定然是會被發現的........”
話音還未落下,高挑的玄衣刺客抱起她驀地起身,動作異常敏捷迅速地穿梭在夜幕下,足尖踩在簷上無半分聲響,行動哪裡還有剛才的奄奄一息。
青柳和翠筠兩個侍女早就睡下了。
瘦削高挑的身影無聲地立於時南絮身後,安靜地看著她在匣子裡翻找創傷藥。
看了一會後,蘇宴走到了椅子旁,坐了下來。
時南絮找出來陸重雪之前送過來的創傷藥後,轉過身就看到那個俠客殺手,眼眸半闔地坐在椅子上,了無聲息。
她心底默默地念著,古早狗血文毫無邏輯可言,太子可以不登基就已經夠離譜了,皇宮潛入一個刺客也不奇怪。
隻是這人又無聲無息的模樣,讓時南絮生怕一個不慎他就死在了自己這裡。
時南絮哪裡知道這是胡門樓裡殺手都要習得的斂息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