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言官大臣上書,勸陛下立後。
可下朝後,年少帝王坐於主位之上,隻輕聲問了身畔宮人一個問題。
問他若是娶了不心儀的姑娘,算不算毀了那姑娘的芳華萬千。
正回憶思索間,宮人忽而隱約聽得君王含淚小心翼翼地於醉夢中輕喚了一聲。
“夫子。”
這一聲呼喚盈滿袖中淚,穿梭過秋日枯葉枝椏,驚落了樹上寒蟬。
蟬聲淒切,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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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亭鬆·杏花雨下醉春風
京中人儘皆知,當朝刑部尚書出身寒門,寒窗苦讀二十餘年,一朝成了新科狀元郎。
可卻無人知曉,那年杏花雨下,意氣風發的狀元郎一襲紅衣,被那無意間的一勾便醉倒在了杏花中。
沈亭鬆是在旁人口中得知時南絮的。
那時他尚在青山寺中挑燈苦讀,同窗湊過來笑著問他今日可見到那位風雲人物了。
傳聞中麵若冠玉的時大人來這青山寺祈福了。
沈亭鬆搖了搖頭,無奈道:“李兄該專心詩書才是。”
朝中勢力錯綜複雜,合該以所學匡正皇室,謀得百姓福祉。
後來,沈亭鬆才後知後覺,他與時南絮的糾葛似乎都與花卉香痕脫不開乾係。
初見遊園尋花,一眼便挑中了她青絲旁初綻的暗香臘梅。
而後是瓊芳宴上的杏花如雨........
他其實都很清楚,她身上似有許多說不清楚的秘密,可沈亭鬆從未過問。
這般清冷溫潤的人,自然不會是隨意同人闡明迷霧的性子
沈亭鬆一直以為時南絮不過是個行事無所拘束的男子,可後來她無聲無息隱退後,給他留下了一封書信,道明了她的身世。
於是,沈亭鬆便知曉了她原是那聲名狼藉所謂“病逝”了的太後娘娘,和他親近不過是為了拉攏他成為少帝的勢力。
人已經尋不到蹤跡了,可沈亭鬆卻覺得自己似是著了魔一般,竟然就這般折去傲骨,心甘情願地勤勤懇懇輔佐少帝。
如今想來,他應該是一早便陷在了那場杏花如雨的年少綺夢中。
後來一次在殿中商談政要之事,少帝無意間瞥見了他腰間所係的白鶴玉佩,目光陡然淩厲,高聲質問他從何而來的這枚玉佩。
沈亭鬆目光微頓,平靜地說道:“回陛下,這是臣在昔年青山寺雪地間無意拾到的,至今未曾尋到玉佩的主人。”
座上的少帝驀地笑了起來,那雙黯然無光的黑眸中帶了點嘲諷之意。
“是何人的呢?”
“這玉佩正是當年和你的傳聞傳得風風雨雨遍京城的時大人的。”
還是他精心尋來贈予她的。
但這些,少帝並未說出口。
聞言,堂下著緋紅官服的沈亭鬆一怔,竟是失魂落魄地離了皇宮回府。
一路上,他攥著那枚白鶴玉佩,心間漫上窒息感。
原來......原來他與她的緣分,早在那年冬雪山間,便已經結下了。
可他卻礙於禮法規矩,從不敢道明心意。
他沈亭鬆守了半輩子的禮法規矩,不曾越過半分雷池,卻求了一場空。
恍惚間,又一年瓊芳宴。
杏林中滿是意氣風發少年郎。
同僚笑著打趣醉倒了的刑部尚書,昔年狀元郎。
“沈大人酒量這般淺嗎?”
“還是因為這杏花馥鬱醉人啊?”
半夢半醒間,枕在杏花上的他透過枝椏樹影,似是看到了她眉眼含笑地叫醒了自己。
依稀記得,那年那景那人,應是如此,然隻剩他一人醉於淒冷春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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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蘇勒·芳草枯榮,不見故人
他和那家夥的孽緣,可算是在秋獵宴那年就結下了。
秋獵宴上,拉蘇勒特意挑了席間那看起來文文弱弱被巨狼嚇到了的文官。
誰知這狼卻並未傷她,反倒主動蹭了上去。
誰又能料想到,後來成了這沒骨氣的巨狼的會是他,就連手中的巴特部落,也一並臣服於中原王朝了。
然而草原上芳菲枯榮不知多少年,卻再見不得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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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宴·前朝煙雨已落塵埃
那時冷巷冬雪,她笑靨溫和,有如春風拂麵。
她告訴他天下之大,何必囿於囹圄。
於是他走過黃沙荒蕪,踏過江南煙雨,吹過漠北寒風。
早已染了一身江湖煙塵氣的俠客悠哉遊哉地走出煙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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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羽書·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
景平六年,南族叛亂平定,朝中上下得以安寧,萬事塵埃落定。
又一年鬆林翠麗,馬蹄聲清脆回響於山間。
鮮衣怒馬的趙家小將軍策馬奔騰穿梭於密林間,見到不遠處炊煙嫋嫋,終是露出了寒星般的笑容。
林間遠遠傳來他清朗的高喝。
“絮絮,我來尋你了!”
一彆多年,依舊是少年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