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安急急忙忙趕往了西直門。
與她隨行的,還有陶老和趙老。
西直門官兵告知,他們在發現紙鳶後,一直有在觀察,並未發現有任何蛛絲馬跡。
榮安點點頭。
若他們能發現線索,朱永昊的人豈不是也能發現?所以這在她預估之中。
她已經知曉曹閣老前往了東直門之事。此刻有曹閣老吸引著朱永昊注意力,於她是個好機會。
由於怕打草驚蛇,所以在馬車上時,她便換了身衣裳。
她將頭發隻簡單梳了個髻綁了,又找人拿來了套城門兵著裝之一的軟甲穿了。如此,她上了城門遠看也就是個小兵模樣,絲毫不會引人注意。
城牆上,拿了千裡眼,她望了出去。
城外,密密麻麻都是人。幾乎大部分是難民打扮,三三兩兩一撥撥,哭的鬨的病的餓的罵的求的,嘈雜又混亂。
朱永昊的人就是這麼安排他的人混在了真的難民之中,導致他們中有不少人都時不時晃蕩到了城門下,早在射程之中,城門兵卻不好輕易動手射殺。因為分不清真假。
幾十息後,榮安手一抖,千裡眼差點就落了地。
距離城牆隻二十丈左右,那個皮膚黝黑,胡子拉碴,衣著破爛,正攙扶著一個耄耋老頭的難民大叔,可不正是三年前初識時朱承熠的妝扮嗎?
那個身形,那個體態,那個熟悉的身影,讓榮安有瞬間的窒息,眼神鎖定上後便再挪不開。
拿了千裡眼細細看。
此刻的他,麵貌上與當年隻九分像。尤其是那雙眼。
大概是他的桃花眼太過招人注目,所以此刻將兩鬢明顯扯得緊了些,因此看去時,那雙眼變得狹長,桃花氣不再。
他的精神麵貌與當年更是大相徑庭。他整個人都散發著頹氣,多了幾分滄桑狼狽,眼下的黑眼圈比他的膚色重了好幾個度,嘴唇乾涸裂了不少血口子,一條腿似乎不那麼好使,整個人更是瘦了一大圈,完全是營養不良的模樣。
但即便如此,榮安見他第一眼,便十成十的肯定,這就是他!
榮安心疼的是,雖知他形象是假扮,可此刻的他竟能與他所扮如此貼合,毫無違和氣,這快半年的他,是吃了多少苦啊!
至少那快脫相的瘦,是真的。
榮安不由大口呼吸,想讓陣陣緊縮,既激動又心疼,幾乎要跳出來的心臟趕緊舒緩下來。
大概是察覺到了這邊的眼神,朱承熠抬眼往這兒看了來。
榮安怕他尋不到自己,趕緊放下了千裡眼。
隻二十丈的距離,足夠能看清了。
一眼掃過去的朱承熠,何嘗不是一下便鎖定了她?她沒少為了出門玩樂而扮男裝,所以那張素淨的臉,他也是熟悉得很……
唇角微微一個扯動後,他重重闔了闔眼,隨即將視線收了回去,繼續低頭,扶著身邊老頭,拖著腿往前踱著……
“世子身邊的是……”既然榮安肯定是朱承熠,那陶老幾人也不疑有他。隻是他們均不識朱承熠扶著的那個看著有七八十,白發白須,老態龍鐘的老頭。
榮安再次舉起千裡眼,又好好看了那老頭。
“我認識。”她微蹙了眉。“那是京城南郊慈安堂住的白大爺。他全家都沒了,隻他一個孤老頭,所以一直住在善堂。”
榮安這些年行善方麵親力親為,城南善堂是整個京城最大的一間,也是她去的最多的一處。
善堂隻對老弱體衰者會作長期收容,所以在那兒長住之人榮安都很熟悉。
而這白大爺作為整個善堂年紀最長的,榮安尤其關注。去年老人節,白大爺的糕點還是榮安親手給的,她自然是認出了。
所以……
所以眼前這一幕能說明的頭一條,便是:朱承熠去過南郊的善堂了。所以他是住在那兒?
他特意把白老爺子弄來,就是為了告訴自己這一點?
南邊善堂?
說明什麼?
南?
此時此刻,朱承熠扶著那白大爺,可不正在往南邊方向走?
眾人不知他會如何傳遞消息,隻能跟著他一道在城牆上慢慢踱步,一路往南。
大概為了不引起假難民的主意,所以兩人走得不快,時不時還坐下休息一會兒。
期間,因為兩人走得慢,還叫一個尤其猖狂,明顯是朱永昊手下的家夥給欺了。那人嫌棄他們擋路,一邊罵著“老不死的”,一腳就衝白大爺踹了去。
白大爺年紀大了,哪裡經得起那一腳。
一直攙著他的朱承熠將身子湊過去給擋了,結結實實挨了一腳。
那反軍一腳沒踢到目標,頓時惱了。
“死跛子!”那人又狠狠踹了朱承熠好幾腳。
朱承熠沒有還手,隻縮成一團苦苦求著,直到嘴角似有血絲溢出,對方才揚長而去。
而這樣的場麵,卻並未引起任何關注,此刻的城牆外,這種事早已見怪不怪。
挨了打的朱承熠則趕緊扶了白大爺遠離了些,略微加快了步伐往南邊去了……
榮安揪心跟著兩人慢慢走。
果然,兩人便是往南城門去的。
最終,兩人在南城門附近坐下後便再不動彈。
朱承熠麵對城門,在城牆上找到榮安後,便把視線投到了南城門,狠狠盯了盯。隨後再看她,再看城門。如此反複了好幾次……
榮安不明,陶老幾人也不懂。
他究竟想說什麼?
南城門?
然後呢?
南城門怎麼了?還是他要從南城門進城?需要他們配合?
朱永昊的人都集中在了東麵和北麵幾門,尤其是北麵,為了堵住或將從燕安被虞博鴻護送返回的朱永興,那裡至少被安排了三萬人。其次是東門,那是朱永昊所在方位,那裡也有兩萬多人。
西邊三門靠近燕安,再次之,加起來有約兩萬人。
南城門附近,由於善堂多,近災區,所以原本難民就特彆多,既難管理,也很亂騰。同時那裡是離皇城最遠之地,若直取宮中不但隔了個外城,還要穿過整個京城,所以對朱永昊來說,從戰略上,南城門是最雞肋之地。
因此他在這一片的布兵,是最少的。
三門相加充其量也就隻一萬到一萬五千人左右。
從人數上看,南城門的確是最容易突破的一個地兒!
可即便如此,每門也有三四千人吧?
朱承熠想要就這麼進來?
不會吧?
此刻的他,分明連匹馬都沒有,怎麼進城?
即便城門大開,他跑進城門的速度也不可能快於朱永昊的人上來圍殺之速吧?一人捶他一下,就能把他揍成爛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