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他還發給了男人女人的公司、親戚、朋友。
就算有電話進來,他也能捏著嗓子,毫不慌張將謊言圓回去。
整個過程展現出超強的精神素質,沒有一絲害怕被發現的慌亂。
這幾天他一直和屍體共處一室,晚上甚至會睡在受害者的床上。
串聯屍體後,血染紅了樓梯和客廳,變成血色的海洋。
他緩慢地用化學用品清理一切,每一根頭發每一個指紋,全都清理得乾乾淨淨。
甚至,他帶走了這棟彆墅的大量財物。
十幾年前交易都是現金,人們習慣在家裡放大額的現金和貴重首飾,所以對方能很輕易帶走這些東西。
許知知甚至猜測後來對方出國的錢,就是從這裡得到的。
再次睜眼天已經蒙蒙亮,許知知睡不著了。這次不像上次反應劇烈,可後遺症嚴重。
手段凶殘,直麵殺人現場,害怕和刺激毫不意外超過了許知知能承受的點。
因為害怕她伸手打開了床頭櫃上的台燈,睜著眼盯著天花板,愣了很久很久。
恐懼無法被消化,許知知從床上坐起來。摸索出手機,給秦肅發去了消息。
知知為不知:【做了噩夢,睡不著了。】
這些東西除了秦肅,許知知不可能對其他人傾訴,說出來隻是為了解除身上的壓力和難過、恐懼。
秦肅:【什麼噩夢。】
知知為不知:【那一家四口,活生生在我麵前被殺死。】
秦肅:【你不用愧疚,不是你乾的。】
知知為不知:[你很會安慰人,竟然不是安慰我難過,而是安慰我讓我不用愧疚。]
許知知無語,她才不會乾這種事!
下一秒,消息再次傳來。
秦肅:【謝謝誇獎。】
知知為不知:【……】
許知知放下手機,雖然對方安慰得十分生硬,但是不得不說她心情得到了平複。
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她不需要介懷自己不能拯救他人。
她隻希望凶手能早日被繩之以法。
閉上眼睛,許知知沉沉睡去。
精神恍惚間她似乎忘記問,對方為什麼淩晨五點沒睡覺。
秦肅坐在帳篷裡拿著手機,盯著那六個點看了一會兒,將手機收回自己的衣服口袋裡,然後拿出手電筒開始看地圖。
他們許多人一起,幾乎地毯式搜索了這裡大半山林,他拿出紅色的記號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神色凝重。
如果再找不到,他們這一趟就要無功而返了。
國外調查十幾年前“何文”出國做了什麼事情十分困難,他希望能在這裡找到何文屍體,得到重要的突破口。
圈出沒搜尋的地方後,秦肅拿著筆陷入沉思,然後再次拿起手機。
看著白升的聊天框,秦肅望著上次關切他的聊天記錄,心裡還是難以相信同事傳來的消息。
他不敢相信,對方真的會徹底倒向那個何文。
可是對方和何文十年的感情,每天幾乎都如膠似漆待在一起,他不敢確定對方會不會因為愛變得盲目。
他也不敢賭,因為一旦主動出擊戳破,萬一對方真的倒戈,他這方會受到極強的打擊。
被何文知道他們在調查她,他不確定對方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
逃跑都是最輕的,這個人凶殘無比,沒準會做出更加驚世駭俗的舉動。
許知知、白升和父親,以及那些無辜的人,都會卷入其中。
他不想再造成任何遺憾。
看著手機慢慢變暗,腦海裡滿是叔叔屍體的模樣。天空慢慢變亮,秦肅起身活動身體彙合人馬就行搜索。
希望渺茫,他隻能祈禱老天開眼。
唯物主義的他,第一次唯心想向上天尋求一個奇跡。
……
接下來幾天,許知知感覺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白升對劇組所有人的要求變得嚴格,同時也更加黏何文,要是何文不在三分鐘,白升就會打電話給何文央求她回來,會十分擔心她的安危。
隻有何文在白升身邊時,白升表情才會表現出幸福,沒有之前的神經質。
何文對此都是溫柔無奈的模樣,從外表看過去,或者從劇組人員的議論中,大家都是覺得白升控製欲太重。
不過這是人家夫妻的事情,大家沒有立場勸導,隻能選擇閉嘴。
隻有許知知清楚,一切都不是表麵看到那樣。被控製的不是何文,而是看似控製者的白升。
她今天靠近過白升,對方身上有強烈的血腥氣,衣服也換成了厚實的長袖。經過那麼多次犯罪模擬器的洗禮,聞到味道的她確定那是人血的味道。
原本她想報告秦肅,但看見白升今天幾乎沒抬來的右手,許知知意識到。何文不信任白升,對白升的服從度進行了測試。
簡單來說,何文讓白升自殘或者對白升進行了傷害。
不得不說何文的警惕心實在強,狡詐的她自然不會輕而易舉相信白升對她的愛超過一切。
所以她的試探是肯定的,白升也是真的喜歡,被割一刀或者自殘一刀她自問自己做不到。
意識到這個情況後,許知知看著白升的眼神無比佩服。
這難道就是前世網上流傳的那句:愛能止痛?
許知知頭皮發麻,這份工資是越來越難掙了。
彆墅滅門案也提前開拍,原因有些哭笑不得。
因為徐雲來和許知知拍攝堵巷子裡的打鬥戲份時,他一個不慎崴了腳,所以許知知的戲份被提升日程。
付念也被迫每天提早拍戲份,有些戲份沒拍好,幾次被白升罵得痛哭流涕。
如果不是對方是沒心沒肺,過一會兒就忘大大咧咧性格,指定會奪門而出再也不回來。許知知感歎對方這窩囊費掙得不容易,她也是,每天唉聲歎氣,她的麵相都要變了。
徐雲來原本以為自己崴腳了,腫得路都走不了會幸運躲過,還曾經發消息笑話付念。直到他包紮回來,才知道白升讓他一對一幫扶付念提高演技。
如果付念被罵,徐雲來也要一起被罵。
付念直呼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讓兩人這樣做,據白升說是培養cp感,他不想自己的戲有一點會被詬病的缺點。
許知知看到,徐雲來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兩隻手十分利落拄著拐杖,偷偷躲到沒人的角落裡抹眼淚。
十分弱小無助且可憐。
至此全員受傷的局麵達成,而這部劇的劇情,也在這樣的推進下開始快速推進。
唯一的好處是,許知知被罵不算特彆多。很多情況下她演得像,心理狀態和神態動作都精心設計,比神經病還像神經病。白升就算再挑刺也挑不出什麼,隻能黑著臉過了。
何文喜歡找許知知聊天,都沒有直白聊什麼東西,許知知隻能感覺到對方想控製自己。
或者說,她也會暗示自己表忠心,服從她的指揮企圖掌控許知知的喜怒哀樂。
許知知早知道她的套路,即使再害怕也不會被控製表達臣服的想法,因為變態不會臣服變態。
臣服的,都會淪為工具人。
這也是許知知的優勢,她真的做到完全了解何文,做到像照鏡子一樣的情況。
而時隔一個星期,秦肅的終於回到了江市的拍攝現場。
許知知在看到對方的瞬間,感覺整個人都要活過來了。
這該死的日子,總算看得到儘頭了。
不得不說,秦肅這種人,給人民的安全感十分足。
再也不用擔心隨時會嘎掉。
而秦肅也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他們在山林裡找到了一具屍體,法醫正在加急進行驗屍。同時進行的還有親子鑒定比對,尋找當年何文死亡的第一現場。
尋到了第一現場,沒準能獲得關鍵性線索。
所以秦肅是短暫回來一下,主要許知知給他報告白升的事。
白升自殘或被傷害,都是秦肅不能忍的。
所以他想試試,能不能喚醒白升的戀愛腦。
可惜片場三天,白升沒有靠近秦肅一分一毫。依舊瘋魔般纏著何文,然後就是不斷高強度拍攝這部刑偵劇。
就連秦肅轉變思路靠近何文,白升也會不斷找機會打斷,強勢站在何文身邊警惕看著秦肅。
秦肅沒辦法隻好退卻,找了便衣的同事保護白升和許知知,轉頭快速撲到查案上。隻要串聯起所有線索,何文必然被抓捕。
這個劇不長,隻有二十集,不像現在的劇動輒四五十集。所以拍攝周期短,拍攝也很快,隨著時間推進已經拍攝大半。
許知知正式開演殺死秦肅叔叔秦軍的那場戲,是一場炫技和挑釁的戲。
何文也是第一次主動留在片場,甚至主動給許知知講戲。而一旁,白升默默聽著,眼神無波無瀾,似乎這樣並沒有不妥。
隨著細節深入,許知知也知道了更多。
“其實我看到了他,對方躲得不算好,輕易就能嗅到他的存在,”何文眉眼帶著得意,眼神充滿了亢奮,“但我第一次沒殺他,不光是他躲了沒看到我的麵貌,更因為這樣的見證讓我更興奮。”
許知知瞪大眼睛,“還有細節嗎?”
“有,我故意折磨了秦軍。秦軍也是硬骨頭,被我活生生挖掉眼珠子都沒有吭一聲,後來我覺得沒意思,就幾刀殺掉了秦軍進行分屍。那個孩子當時嚇壞了,發出了聲音。我聽到了,還故意走了走尋找聲音,故意折磨他精神好一會兒,我猜這個插曲會嚇得對方要做很久的噩夢。”
何文捏著一支筆,眸色裡滿是笑意。明明是十六年前發生的一切,她卻依舊說得十分詳細,顯然時常回味。
如同貓抓老鼠,而老鼠的命運,全然掌握在貓手上。
許知知眼神幾不可察露出憤怒,指尖僵硬,嘴角卻跟著對方揚起來,“何姨,你真的很厲害,那時候的刑偵手段也少。對比我的環境,就有點難實現了,全在計劃中,實施的機會太少。”
何文看著她,臉色又變得有些脆弱起來。
許知知正覺得有些莫名,直到出現白升的聲音。
“文文也是小時候受到傷害,才會這樣反擊人,現在的她已經不喜歡動手了,”白升的聲音響起,臉上滿是心疼,伸出手拉住何文的手。
許知知頓了一下,臉上露出羨慕的表情,“何姨真是幸福,找到這麼理解你的人。我可能就沒那麼幸運了,找不到那麼懂我喜歡我的人。”
殺人犯也是喜歡聽好話的,這麼說何文臉上露出了笑。
又聊了一會兒細節,主要是屍體處理,還有後續做了什麼。
許知知這才注意到,白升似乎知道的不多。在何文的角度的訴說下,那些案子都不是她要故意犯下的。
她會捏造事實,表示自己當時是大腦一下空白犯了糊塗,或者是因為被欺負了所以才動手的狡辯。
許知知的牙都要咬碎了,果然凶手的話是一句都不能相信。
一個窮凶極惡的人,都要被她洗白成一朵白蓮花了。
一切都是迫害,一切都不是她的錯。
這就是要找證據的原因,這種人根本撬不開她的嘴,必須鐵證如山才能真正製裁對方。
講完了戲,許知知就出門了,兩個人還留在房間上演恩愛的戲碼。
白升還說給何文捏捏背,說她體諒自己,這幾天都待在劇組累壞了。
他們所在的休息間,是除了許知知之外都不能進來的地方。
這是之前白升開機就定下的規矩,沒想到現在成了談論這種事的地方。夫妻仍然恩愛,但內裡已經從愛情變質成了另一種東西。
回身關門的瞬間,許知知下意識抬頭望了一眼裡麵的場景。她的目光落在白升襯衫下的另一隻胳膊上,裡麵隱隱映出類似繃帶裹纏的輪廓。
就在她以為白升徹底墮落時,她倏然看見站在何文背後,正艱難給何文按著肩膀的白升的表情和神色。
在何文背後的他冰冷看著何文,眼神是剛才沒有的壓抑的憤怒,嘴唇都在因為壓抑死死抿住。
許知知看著這一幕瞳孔微縮,然後緩緩關上門,聲音輕柔。隻是她的手依舊放在門把手上,甚至忘記挪開。
她抿唇想著剛才的一幕。
她確定自己沒看錯,雖然隻是一個側身站立的姿勢,也隻能看見側臉。但那個眼神和神色,沒有一絲絲愛意。
許知知心神震蕩,整個人直愣愣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回過神。
直到恍惚著回到拍攝點,才回神。
不過她也不確定自己的猜測,因為一個錯誤,就可能導致萬劫不複。
突然她想到,剛才講戲講的內容。
一會兒就要拍戲了,或許她可以試探一下。
如果真是她看到的這樣,那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多了一個最強輔助!
等白升出來開始導戲,在和副導演、受害者演員溝通增加細節的事時,她也開始準備。她精神高度緊繃,準備好演戲的同時,仔細觀察白升的反應。
何文對這場戲很在意,望著許知知在鏡頭前表演她說的每一個細節。
無情看著許知知動手折磨演員,試圖讓演員發出聲音恐嚇藏著的幼年男主的場景。
許知知一直注意白升的細節,演的同時一心兩用看對方。
白升的表情沒有變化,許知知很失望。
她繼續演殺死受害者演員。
就在她動手的瞬間,許知知終於捕捉到對方在何文看不見的左邊攥緊的拳頭。青筋畢露,可見白升有多麼憤怒,又花了多大的代價才強行忍住。
她恍惚知道了,白升沒有選擇愛情。或者在什麼時候他知道,何文對他從來沒有愛情。
他所做的一切和他們一樣,是為了找出證據然後將何文繩之以法。
甚至,他不惜為此傷害自己,博取何文的信任。
他想讓何文相信,他是一個為愛瘋魔,做什麼都願意的戀愛腦。
她不知道白升從什麼時候開始想通的,或者他從來都是在扮演被控製的角色。他隻知道,對方是清醒的就好。
許知知硬著頭皮演完,聽著對方低沉的“過了”聲。
之後是另外的戲,場務和群演等在場地上走,指揮人快速準備另外的場景。
看著不斷趕工的人,還有何文白升離開的背影。
從這個角度看,是不是白升在想,等到這部劇拍完的同時拿到證據。然後控製住何文讓她伏法,自己了無遺憾。
甚至白升想抓住何文後,用自己是死亡祭奠那些人,孤注一擲等待結局。
想到可能會發生的局麵,許知知眼眶微紅,鼻子一酸眼淚瞬間充斥眼眶。
現實的悲壯,遠勝於任何電視劇裡的生離死彆。
十多個家庭的破碎,不知多少人受儘折磨,一輩子因為親人愛人的慘死痛苦萬分。
她早該想到的,白升不會因為愛,選擇原諒。
他是最了解這一切的,這部劇的劇本都是經過他一寸寸打磨而來的。
她捏著手機,抖著手,不知道該不該和秦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