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點了下頭,問她:“你是……”
這時常磊剛好從三號搶救室裡走了出來,他乍一看到陳凝,就愣了一下。隨後他紅著臉地撓了下後腦勺,看了眼陳凝,也不知該不該跟她打招呼。
他其實很奇怪,這小陳大夫怎麼會來他們骨科?
陳凝也看到了他,連忙跟他說:“常磊,患者姚俊跟我是一個大院的。前天我跟我們中醫科的黎大夫都見過他,當時我們就懷疑他有肺血栓栓塞的可能。患者是右下肢腓骨但、脛骨粉碎性骨折,非開放性傷口,做了切開內固定手術。術後不足半月,就下地行走,且未服用抗凝血藥。當時我們建議他儘快來院檢查,臥床休息,以免引起肺血栓栓塞,但患者當時沒聽。”
“麻煩你跟主治大夫說一下,看看患者是不是有這種可能?如果是的話,得儘快搶救。”
常磊聽完陳凝這一番話,臉上的靦腆之色不見了,很快變得嚴肅起來,說:“我這就跟屈大夫說一下,如果確實是肺血栓栓塞,我們會馬上安排搶救,你先在這兒等會兒。”
陳凝點了點頭,心知如果她不過來說明一下,這邊的醫生要想順利確診,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時間當然是越短越好。越短就越容易搶救過來。
像這種情況,用西藥來進行抗凝急救效果比中藥更理想,所以她隻想把情況儘快反饋給骨科大夫,好讓他們儘快處理,自己並沒有接手的想法。
常磊跟那大夫很快就進去了,陳凝站在門口等,姚父這時候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站在原地來回轉圈圈。
轉了一會兒,他到底忍不住,問陳凝:“小陳大夫,你說姚俊他…不會有事吧?”
陳凝這時候也沒見到姚俊本人,自然不好作什麼保證,這種病一旦發作,即使搶救,也有一定的死亡率。
但她也不想姚父太驚慌,就跟他說:“你先彆慌,姚一哥還躺著,你是家裡的主心骨,你得穩著點。一會兒等大夫出來,聽聽他們怎麼說吧。”
姚父隻好搓了搓手,耐心等著。同時他心裡在暗暗後悔,覺得自己應該早點帶兒子來醫院的。
前天陳凝跟那大夫就告訴過他,讓他儘快帶他兒子來醫院檢查,還不讓姚俊下地走動。可他兒子不聽,他也就沒堅持…
這時他也想起了老邊太太,他覺得,當時要不是她在旁邊攛掇,說陳凝不會看,他兒子的情況興許沒現在這麼糟糕…
他在外邊等得度秒如年,陳凝則不時看看表。
過了十幾分鐘左右,常磊終於再次出現在門口,他一見到陳凝,就說:“基本上確定了,就是腿部深靜脈血栓上行,引起的肺血栓栓塞,已經開始搶救了。”
他顯然很忙,說完之後,隻跟陳凝點了下頭,又進了搶救室。
姚父在旁邊也聽到了,他一聽就更後悔了,人家小陳大夫前天就看出來了,就是這個病,他們怎麼就不肯聽人家說呢?一想到這事,他後悔得直想抽自己嘴巴子。
陳凝見這邊已經開始搶救,就跟姚父說:“姚叔,您也彆太著急,先在這兒坐會,有什麼事大夫會跟你說的。我還得去上班,一會兒我有空再過來。”
姚父也知道陳凝還有工作,就說:“行,小陳大夫你先去忙,改天我再去謝你。”
陳凝應了一聲,轉身想上樓回中醫科。
這時,從走廊一頭走過來四五個穿著白大褂的大夫,在他們旁邊還有一個穿著中山裝、戴眼鏡的男人。那人腕上還戴著手表,腳上穿著皮鞋,看上去挺有派頭的。
幾個人一路疾步走來,走路時風帶走白大褂的衣擺,看上去頗有氣勢。走廊上的護士和病人都站在旁邊讓著他們,很快,那群人就到了一號搶救室門口。
陳凝聽到動靜,也朝他們看過去,這一看,她就看到了黎東方。
黎東方跟那戴眼鏡的男人說了幾句話,抬頭時,就看到陳凝站在二號和三號搶救室中間的牆邊。
他立刻朝著陳凝招了下手,說:“小陳,你過來。”
他這一招手,幾個搶救室外的醫護人員全都朝著陳凝看了過去。
剛才嗬斥過陳凝的護士也在旁邊,她見了黎東方的舉止不由驚訝地張了張嘴。
作為六院中醫科最權威的專家,其他科室的人也認識黎東方。
可是陳凝就沒幾個人認識了。周圍的人都在想,那女大夫誰啊?在這種場合,黎東方怎麼會特意叫她?
眼鏡男微微皺了皺眉,到底沒說什麼。
陳凝快步走過去,走到那一夥人旁邊,跟黎東方點了下頭,說:“黎老師,您叫我?”
黎東方直接說道:“一號搶救室有位孕婦,患者有六個月身孕,經診斷,她患有蛛網膜下腔出血,顱內壓非常高,頭痛劇烈。因為患者處在孕期,很多西藥不能用,家屬請求我們中醫參與會診,你來一下,一會兒也跟著切脈試試。”
黎東方這話一說,周圍的人一時間全都怔住了,誰都沒說話。
他們都想不明白,黎東方為什麼要跟這年輕女大夫說這個?
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大夫,她能看什麼?如果黎東方是想教她、培養她,那也可以選在病人不著急的情況下來教嘛。
想到這一點,那戴眼鏡的男人便抿了抿嘴唇,心裡有點不滿。
不過他顧忌著黎東方的身份,到底也沒提什麼意見。
姚父就在旁邊,他眼睜睜看著陳凝跟那幾個特有氣勢的大夫一起進了一號搶救室,心裡不由大吃一驚。
他感覺,季野家這個媳婦,恐怕真的很不一般!
人家前天就看出來他兒子得了什麼病,現在又被這幾個專家一樣的大夫給請了進去,這說明小陳大夫是個有本事的人。
他暗暗想著,以後再見著小陳大夫,一定得跟人客客氣氣的,千萬不能得罪人家。
誰知道哪天病了,還得求到人頭上?
也就老邊太太那個傻子,一天到晚在外邊碎嘴,把人往死裡得罪,連季野那好脾氣的都讓她惹急了。到頭來她什麼好處都沒撈著,倒是把自己小兒子給霍霍到監獄裡去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圖個啥?
他可不會做這種蠢事。
陳凝這時候已跟著幾位大夫進了一號搶救室,病床上那位患者腹部微微隆起,因為胎兒還不太大,隆起得也不太明顯。
她還處在昏迷狀態,但因為嚴重頭痛,額頭始終緊皺著。
幾個大夫剛靠近一點,就見那孕婦動了動,頭一歪,一股液體從她嘴裡噴了出來,連著噴了好幾下,噴的差不多了她才閉了嘴,嘴角邊仍殘留著黃綠色的苦水和粘稠的痰涎,挺難聞的。
護士第一時間過去把她嘴邊的殘漬擦乾淨,幾個大夫也開始了檢查。
陳凝站在幾個大夫後邊,拿起放在旁邊的病曆看了看。那眼鏡男看見了,打量了她幾眼,倒也沒阻止她。
病曆上寫得很明白,病人劇烈頭痛半月餘,有噴射狀嘔吐,診斷為蛛網膜下腔出血,顱內壓非常高。
像這種病,西醫那邊已經有較為成熟的搶救方案,如果是通常情況,是不需要中醫介入的。
隻是因為患者有身孕,很多藥都不能用,免得傷到胎兒,所以才請來了幾位知名中醫來會診。
過了一十多分鐘,幾位年長的中醫全都做完了檢查,黎東方就轉頭叫陳凝過去:“小陳,你也來診診脈。”
眼鏡男人:…算了,忍忍吧,她要看就讓她看…
陳凝也沒影響到幾位專家的診斷,所以這眼鏡男人覺得可以忍。
既然沒人反對,陳凝也就走了過去。
她知道,進了六院,她以後要麵對的患者就跟在社區醫院不一樣了。
以後她會經常遇到重症患者,有些病甚至是彆的大夫治不好的,或者是治壞的。
黎東方今天當眾把她叫過來,既是給了她一個人前露臉的機會,同時也給了她一個壓力。
但她感覺還好,因為這種病她以前是治過的,而且治得還不是一例兩例。
她坐到患者旁邊的椅子上,開始摸脈。
這時候黎東方和另外幾個大夫已經開始商量起處方了。
黎東方先說了自己的意見,有位老大夫聽了,當即就表示反對:“吳茱萸湯,這恐怕不行。”
另一個大夫也說:“吳茱萸有升發之力,辛熱燥烈。現在患者的情況我們也都看到了,她是顱內壓升高。如果用吳茱萸,很可能會加重這種情況。所以我覺得這個藥有待商榷。”
那幾個大夫都持保留或者反對意見,隻有黎東方讚成用這個方劑。眼鏡男一聽,便有些著急,心想這些人意見要是不統一的話,那他們家屬該聽誰的?總不能一個個試吧?
就在這時,他就看到黎東方轉頭問那年輕女大夫:“小陳,你說說,在《傷寒論》裡,關於茱萸湯這劑藥的條文,都是怎麼說的?你沒忘吧?”,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