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 沈以南就有些許的擔心了,也不知道那幾位爺爺現在過的怎麼樣,隻不過多思無益, 還是得自己去看一看。
他爸在兩個月前是去過鄉下看過一次的, 那個時候幾位爺爺也才剛被下放沒多久,但他爸作為鋼鐵廠廠長,到底是沒有那麼自由, 不太好經常過去, 就算過去也隻是把東西帶到, 然後說幾句話就得走了, 也不知道他們白天過的怎麼樣,那邊的批|鬥風氣嚴不嚴重。
沈以南這次還從首都那邊帶了不少的藥物,本來鄉下的醫療就不好,那幾位爺爺年紀也都大了, 作為被下放改造的人員, 就算生病生產隊的人估計也不會送他們去醫院, 所以那些感冒藥,退燒藥, 還有消炎藥,到了關鍵的時候,可以說是能救命的。
那些吃的用的都是讓他爸幫忙準備好, 他明天直接帶過去就行, 而那些藥物則全是爺爺私底下讓警衛員去買來的, 就怕到了省城這邊買不到。沈爺爺對於那幾個被下放的親朋故舊的處境,著實是有些擔心的,這次在孫子臨行之前除了準備了一堆救命的藥物,還再三交代孫子, 一定要好好幫他慰問幾句,並告訴他們,一定要堅持下去,光明肯定是會到來的。
而喬嘉嘉聽到了以南哥的話,安慰道:“一個月前我還去過姥姥家呢,那邊的批|鬥現象並不算多,風氣並不算差,其他生產隊的情況應該也差不多,以南哥你放寬心。”
沈以南也不想讓嘉嘉這個妹妹也跟著他一起擔心,很快就結束了這個有些沉重的話題,說起了彆的事情。
因為喬嘉嘉現在還沒有放寒假,學校那邊下午還要上學,所以沈以南沒多久就離開了,約好等著放寒假再一起玩,到時候還去公園的溜冰場溜冰去,冬天的時候能玩的東西並不多,溜冰也可以說是冬天裡少有的有趣活動了。再加上沈以南自己沒兩年也就要下鄉插隊當知青了,以後能像現在這樣玩樂的日子也沒多少了,自然是要趁著現在多放鬆一下的。
喬嘉嘉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對於以南哥邀請寒假的時候繼續去公園那邊溜冰也是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現在上學完全沒有以前輕鬆,雖然不需要考試了,但是平常也是要照常上課的,除此之外還有學工學農,一個學期上課的時間也就才四個月,有一個半月都要用來學工學農。
彆以為這個年代就沒有補課的了,其他學校喬嘉嘉不知道,但是她現在上學的職工子弟初中,偶爾星期天就是會補課的,學工學農每次的時間都不短,課程就會被落下很多,再加上他們現在學校工宣隊的主席對於學習也是挺看重,所以偶爾課程落後太嚴重,就是會讓星期天也留下補課的。
上學的時候事情這麼多,能完全放鬆的時間也就隻有寒暑假了,喬嘉嘉對於現在的寒暑假很珍惜了,現在她初一上學期馬上就要上完了,還有三年半時間就會高中畢業。
現在又不能高考,高中畢業之後肯定就是要去工作了。就算喬家並不缺喬嘉嘉這一份工資,但是這個年代勞動光榮是最普遍的思想,喬嘉嘉畢了業之後絕對不可能待在家裡啃老的,就算家裡不在意,但是外邊的人肯定是會嘀咕的。
而且這種與進步青年背道而馳的做法,是要被批判的,尤其是現在到了年紀在城裡無法就業的年輕人,都是要上山下鄉的,喬嘉嘉雖然是獨生子女,並不用上山下鄉,但是到了年紀不去就業,時間長了街道辦那邊說不定還會上門給她做思想工作,動員她去上山下鄉。
為了避免麻煩,喬嘉嘉自然不會與這個年代的主流想法背道而馳,高中畢業後就是會去工作的,這個是早就做好的決定,唯一可能改變的,大概也就是做什麼工作了吧,雖然還有三年半的時間,但家裡已經給她羅列出好幾種清閒的工作了,比如百貨大樓、百貨商店、供銷社、書店的售貨員,又或者是電影院的售票員,鋼鐵廠也是有宣傳科的,她也可以去當個廣播員。
基本上這些清閒工作,隻要她點頭,家裡都能幫她找關係安排上,她自己是什麼都不必擔心的。
但工作再清閒也是工作,原本一年還有總共七天的節假日,尤其是現在因為大運動連春節都取消了,那些元旦、中秋之類的節假日也經常都是在工作中度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周上六天班,也就隻有周末能休息一天,這樣的日子還要維持好多年,至少也要等到恢複高考之後才能結束,現階段喬嘉嘉肯定是不可能畢業之後當待業青年的。
一想到三年半以後就要成為“社畜打工人”了,喬嘉嘉對於現在清閒的日子就無比珍惜,寒假就不說了,她幾乎是天天去公園溜冰場那邊打卡,而在夏天,也一改以前宅家的屬性,隔三差五就會出去跟薑薑逛一逛街,到處玩一玩,夏天熱一點也不算什麼了,等高中畢業,可就沒有這麼悠閒的長假期了。
“剛剛是以南那孩子過來了嗎?他們那邊放寒假倒是怪早的。”何英英一邊梳著頭發準備出門去上班,一邊順口問道。
“嗯,以南哥他們那邊所有學校放假都怪早的。”喬嘉嘉回道,然後又道:“而且以南哥他剛剛還跟我說,他等到高二畢業了,就要下鄉插隊當知青了,到時候就去何家村那邊,他還準備要去看看何家村是什麼樣子的呢!”
至於以南哥還要順便去看望幾位下放改造的老爺爺,這事兒喬嘉嘉就沒有提了,畢竟這件事有些敏感。
“那感情好呀,就在一個村子裡,到時候跟你大舅二舅說一聲,還能讓他們幫忙照看一下。”
沈興國這個廠長是六一年的時候調過來的,到現在已經七年了,說起來兩家也認識七年了,沈以南這個孩子又經常過來帶著自家閨女玩,也可以說是算是眼皮底子下長大的,何英英對於這孩子也是很喜歡的,而且人家還叫她姨呢,以後既然要到何家村那邊下鄉當知青,她這個做長輩的,自然也是該幫忙做點什麼。
喬嘉嘉點點頭也道:“何家村也是離省城最近的幾個村子之一了,到時候沈伯伯去看以南哥也方便,在這邊下鄉插隊當知青,日子也舒服一點。”
“說起來你姥姥家那邊已經來了一批知青了,還有一批下放改造的人員,兩夥人前後腳被送到了公社那邊,每個生產隊要領一些人回去安置的。
那些下放改造的人還好,不需要特意為他們準備房子,公社那邊說了,這些人是送過來改造的,不能讓他們太享受,主要是那批知青,有二十多個人呢,有男有女,現在村裡也沒有多餘的空房子,得現給他們蓋個住的地方,要蓋三間房。
而且這些也都是年輕人,有些年輕氣盛,住在一起經常會鬨些矛盾,還有的隻來了一個多月,就已經跟村裡的姑娘談起對象,村裡社員沒少跑去找大隊長投訴,總之大隊長現在忙的不得了。”
這些都是何英英聽大侄子成文說的,這段時間村裡天天家長裡短說的也都是各種關於知青的事情。
雖然五幾年的時候雖然就已經動員上山下鄉了,但那時候都是到邊疆到最艱苦的地方插隊當知青的,何家村離省城不遠,又靠山又靠水,日子放在全國範圍內的農村裡,也絕對算不上艱苦的那一掛,所以那時候知青自然就不會到何家村來,也就是現在全麵開展上山下鄉運動了,何家村這邊才分來了這麼一批知青。
因為知青下鄉插隊在何家村還是頭一回,而且這些還都是城裡的學生,村裡人新鮮的不得了,何成文帶著媳婦兒閨女回家一趟,隻待了一天,就聽了一兜子關於知青的事情回來,上回過來喬家送魚的時候,聊天順口就把這些事情跟姑姑姑父說了。
何英英聽完這事,其實也沒怎麼驚訝,他們筒子樓裡有四五戶人家的孩子已經在半個月前下鄉走了,當時還是大卡車接走的,就算去再遠的地方,半個月也肯定是能到了,所以何家村那邊到了第一批知青,也挺正常的,她估摸著後麵估計還會再來,畢竟她感覺上山下鄉這事兒一時半會兒也結束不了,就連他們街道這邊都已經在做第二批下鄉人員的登記了。
第二天,沈以南淩晨四五點的時候就去了紅星公社那邊,他從他爸那裡知道了那幾位爺爺下放的村子在哪,再加上他爸也早就去過,還給他畫了一個簡陋的地圖,跟著地圖上麵的路線走,沈以南並不覺得自己會迷路,好歹之前和幾個堂兄弟也是被大伯,二伯扔到部隊裡跟著訓練過好幾個寒暑假的,最基本的偵查認路,他還是沒問題的。
到了那邊天已經有快要亮的趨勢,沈以南也就隻能趕緊把那些東西都交到幾位老人家手裡,然後把爺爺要他帶的話也都仔仔細細地交代了一遍,然後才放心離開。
接下來他還準備去何家村那邊看看,反正都大老遠跑過來了,就這麼回去也沒有事情做,倒還不如提前去看看以後插隊的地方。
鄉下每天上工的時間很早,五點就已經吹哨了,乾兩個小時才會回家吃飯,沈以南他到何家村的時候,正好趕上了生產隊的社員去上工,路上的人實在不少。
對於何家村的人來說,沈以南絕對算得上是生麵孔,而且一看穿著,就不像是鄉下人,絕對是城裡來的。村裡那些才來一個多月的知青,倒是也有人跟沈以南這個陌生麵孔穿著打扮差不多,但是大家也不會把沈以南當成知青,村裡那二十多個知青,早就被認熟了,走在路上,大家連那些知青的名字都能叫得出來,這會兒是絕對不會誤認的。
因為這個年代不管到哪裡都要有介紹信,見了陌生麵孔,基本上都會上去問詢,查戶口更是基操。
“你是哪裡來的?到我們村裡做什麼?”何大隊長聽到有人說村裡來了個陌生麵孔,就順路走到這邊盤問了幾句。
“我是省城來的,到何成文家走親戚,我家跟喬家也認識。”沈以南一邊掏出隨身帶著的介紹信一邊說道。
他這會兒敢這麼說也是提前做了準備的,身上還帶著何姨的手寫信,反正要是村裡問,就說是何家親戚,到時候何家人也不會拆穿。
何大隊長看了看那封介紹信,發現並不是什麼盲流,而且還是省城鋼鐵廠的,看到這裡,他對這個少年的說辭就已經相信了,要說他們村對城裡的哪個工廠最熟悉,那肯定是省城的第一大廠鋼鐵廠,喬家一家人都在那裡工作呢,何家也是,有三個兒子都是鋼鐵廠的工人,村裡也有一個也是鋼鐵廠的。
這個少年既然能拿出鋼鐵廠那邊的介紹信證明身份,那麼跟何家、喬家兩家認識自然也就作不得什麼假,於是何大隊長還很熱心地說道:“看樣子你應該是第一回來我們村走親戚吧?知道了他們家怎麼走嗎?用不用我找人給你帶個路?”
沈以南假裝有些羞澀地說道:“我等一會兒再去吧,要是現在過去,叔叔嬸嬸他們肯定要留我吃飯,現在先在村裡逛一逛,等過了飯點我再過去。”
何大隊長對於沈以南的話也沒有懷疑,畢竟這個年代有不少人為了不給親戚增加負擔,走親戚的時候會專門避開飯點。
他道:“好,那你在村裡先逛一會兒吧,不過咱們村也沒什麼好逛的,不過你倒是可以去找那些知青說說話,你們都是城裡來的,應該有那什麼共同語言。”
因為沈以南過了大隊長這一關,其他村裡的人見了他也就不會把他當成什麼要警惕的人物了,還有人過來找他說話呢,村裡人對城裡來的人都挺新鮮的。
沈以南也沒有什麼架子,這些人問他話有時候,基本能回答的他回答幾句,過兩年他就來這邊下鄉插隊了,這會兒自然不會人還沒到就先給人家留下壞印象。
何家村並不算大,沈以南走了半個小時,整個村子就被他逛遍了,他還去看了看這邊知青住的地方,現在還在建,不過看著比他預想的要好一些,建好之後應該不會像那些茅草屋一樣漏水漏風,住宿這一塊還是可以接受的。
路上他也遇到了幾個知青,那幾個知青還以為他是其他生產隊的知青呢,還聊了幾句。沈以南這才知道,現在這些知青就借住在村裡的社員家裡,還要等知青宿舍建好,他們才能搬出來,所以現在知青們才三三兩兩的行動,因為本來就不住一塊,還沒有擰成一股繩,小團體倒是先出來了。
依照沈以南的想法,這一批知青作為外來的,本應該同舟共濟擰成一股繩,才能更好地在這邊立足的,二十多個人合在一起,也是一個不小的力量團體,有什麼事情,二十個人一起提出來總比幾個人的話語權要更強,現在分裂成三三兩兩的小團體,可以說是放棄了掌握未來話語的機會。
不過對於這邊生產隊的隊長來說,這樣倒是更方便管理,隻有幾個人是鬨不起來的,也不用擔心出什麼大亂子。
沈以南並沒有繼續思索這件事,反正他還有一年半才會過來這邊插隊當知青,現在他不管是對這批知青還是對村裡人來說,都是外人,也自然沒有立場說什麼。
他繼續在村裡閒逛,準備過一會兒再去何家的,總是要上門通通氣串一串“口供”的,先把親戚這件事給落實了,以後他還可能會經常過來呢。
另一邊,何珍她也在往家裡趕去,學校那邊還沒有放假,她現在是專門請假回家的。
她媽媽一個多星期之前摔骨折了,因為她在學校上學,怕耽誤她的學習,家裡沒有一個人到學校那邊告訴她的。
何珍這會兒知道家裡發生的這件事,還是因為學校裡一個同村的男同學。那位同學他媽過來給他送糧食,順口說起了這件事情,然後那個男同學又告訴了她。
何珍跟這一世的父母關係很親近,知道她媽腿摔骨折了,在學校裡上課還哪裡上得下去?昨天晚上剛知道了這件事情,今天一早就跟老師請假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