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娘離家的時候年紀實在太小了,才六七歲,很多事情都不記得,在她娘病重,快要走了的時候,就把以前沒交代她的事情通通都交代了一遍,其中自然包括了那些一直都沒取出的家產。
原來在她小的時候,家裡在各處銀行都存了不少錢。
在那個年代,局勢動蕩不定,為了規避風險,很多人都把錢存到了銀行裡。
但是又怕存到當地銀行的錢會被軍閥提走,於是狡兔三窟,除了當地的各個銀行,還私底下在那些外國銀行也開立存款戶,尤其是彙豐和花旗兩大銀行,一個是英國的,一個是美國的,他們屬於中立國,是不怕那些軍閥的,尤其存款的時候是不看身份的,取款的時候也隻看你的憑證,把錢偷偷存起來總比因為戰亂都被人搶走好。
所以不管是軍閥還是官僚、地主、富商,都私底下把錢存到這些外國銀行裡。
喬竹芳她爹和她那連麵沒見過的爺爺自然也順應潮流,把錢都往銀行存著的,本地銀行用來方便流通取用的就不說了,那些外國銀行也存了不少金銀。
她娘當時走得匆忙,雖然沒來得及將那些金銀細軟都帶走,但卻是把那些取款憑證全都在書房保險箱找到了,直接貼身帶走。
隻不過五三年的時候,國家要求登記取款,當時喬竹芳她也是看到了報紙上的公告的,那個時候一家人都到城裡來了,也都有了正經工作,工資也都不低,日子比以前過得好多了,這會兒就算把存款取出來,也不像在鄉下一樣不敢花了,喬竹芳自然是動過把存款取出來的念頭的。
但關鍵在於,要想取出存款,必須進行登記,除了不能用記名、堂名,必須證明存款是自己的之外,還要提供戶籍所在地管理機關證明,以及過往存款人的資料還有住址,其他更多林林總總更加詳細的登記就不必說了,幾乎可以說,隻要把這些存款取了,喬竹芳和她娘之前的那些改名易姓、更換戶籍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而且喬竹芳她還得回一趟以前的老家,必須要到那邊銀行還有當地戶籍處再開證明,估計隻要她一回去,就能遇到她爹那邊的族人,到時候少不了一番牽扯,她爹那邊的族人絕對知道那些存款的存在,看到了報紙上的公告後,估計得輪流不分白天黑夜地在銀行那邊守著,就算那些人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也無所謂,她登記的時候是要登記她爹的姓名的,那些人直接按著這個來守株待兔就行了。
這些還隻是顧慮之一,鬥地主在建國後就開始了,喬竹芳就算什麼也不懂,也知道這個時候換回以前的戶籍,在戶籍機關那邊掛上名重新劃分成分不是件好事,後麵十幾年後的經曆更證明了她當時的直覺是正確的,資本家都是要被打倒的。
所以她和阿哥商量了一番之後,決定不去進行存款登記了。
而當時的政策是,在三個月內沒有如期進行登記的,後續銀行是無法進行存款給付的,那些存款也都會被收歸國庫。
這些公告上都說的很清楚,喬竹芳自然知道她要是不去,那些存款就全部都沒有了,但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的道理她還是懂的,總不能為了這一點小利,而破壞了現有的安穩生活,尤其現在家裡也不缺錢,她們一家四口都在廠裡當工人,端著鐵飯碗,日子過得很不錯。
雖然有些肉疼,一下子五六張取款憑證全都作廢了,那些銀行裡的存款也全都沒了,但喬竹芳還是不後悔。
也正是因為如此,喬秋生剛剛才會問出那句話,他當時是和阿妹一起商量的這件事,所以這會兒很清楚那些取款憑證都失效了這個事實。
喬竹芳回想她娘跟她說的那些,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爹和我爺爺當時是真的算是狡兔三窟了,除了本地銀行,還在國內的彙豐和花旗這兩個外國銀行也存了錢,不過阿哥你也知道,這些外商銀行賬戶都因為政策凍結了,就算錢還在裡麵,我們現在也取不出。隻不過我爹年輕的時候還留學過,當時我爺爺讓他在國外的花旗銀行也存過一筆,這筆錢不在國內,說不定是可以取出來的,帶著取款憑證過去那邊應該是可以給出一個答複的。”
那些本國銀行的存款因為當時沒有進行登記,現在是已經收歸國庫無疑了,但是存在外商銀行裡,還是有希望拿出來的,隻不過國內的外商銀行是不可能了,賬戶現在凍結了,就算把那些戶籍證明都提供了,也取不出來。
不過還有一個漏網之魚,那就是她爹年輕時候在國外花旗銀行存的這一筆,這還是她爺爺在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了,根據她娘說的,這應該是爺爺給家裡留的最後一條退路,隻不過後來一直到爺爺去世都沒用上。
而她當時還小,她娘就算知道國外有這筆存款,但是也不可能帶她出國,她們孤兒寡母的,出了國就算是有那筆存款也守不住,乾脆就當那筆存款不存在了,壓根就沒想過要出國去取。
不過沒想到到了現在,沒想到正是這筆外國存款,成了所有存款中唯一的一條漏網之魚。
她爹也不算是什麼鼎鼎有名的大富商,再加上當時大部分的財產都在做生意的那些貨款上,現金流其實並不算多,又分開到那麼多銀行存著,攤到每個銀行的財產就並不算很多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在國外花旗銀行的那筆存款,加起來也比他們一家子這麼多年工作攢下來的工資還要多許多倍了,都是實打實的金銀。
以前喬竹芳已經好久沒有想到過這筆存款的存在了,不能出國就算知道這筆存款又有什麼用呢?
但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阿哥居然有出國的機會了。既然如此,要是有機會的話,她是想讓阿哥拿著取款憑證到那邊的花旗銀行問一下的,看看那裡的存款能不能取出來,在國外去存款是不需要像國內一樣,做戶籍登記還有各種證明填各種資料的,對他們一家應該不會有什麼影響,不會妨礙現在的安穩生活。
而喬秋生聽完這番話,鄭重的點了點頭,“你放心,等我到了那邊我就找個時間去花旗銀行,看看可不可以取出來。”
隻是喬竹芳卻忽然一拍腦袋,趕緊說道:“我差點忘記了海關,算了,阿哥你到了那邊隻要問一問有取款憑證可不可以取就行了,就問一下,不要取出來。要不然海關那一關過不了,到時候是要查的,查出來肯定會給阿哥你帶來麻煩。
現在既然有出國的機會,以後肯定還有,不可能一輩子都出不了國。我看這兩年形勢已經在慢慢好轉了,等看看後麵吧,就算實在不行,那就放那不取了吧,還是咱們現在的安穩生活最重要。”
喬竹芳她一開始是真的忘記了這一茬,還是剛剛才突然想到的。她爹年輕時候在外國那邊的花旗銀行存下的可是紮紮實實的金銀,還真不好放在手提箱裡帶回來,尤其阿哥還是因為公務而出國,到時候海關那邊肯定是會盤問的,這筆存款是絕對不能就這樣帶回來。
想來想去,喬竹芳決定算了,就先讓阿哥去問一下那筆存款還做不做數就行了,至於什麼時候取,就看天意吧,現在是不能取的。反正隻要那邊承認取款憑證有效,這筆存款可以一直放在那邊的銀行裡,大不了就放個幾十年,留給外孫外孫女,看看到了他們那時候形勢怎麼樣吧。
最壞的結果也就是一直都取不出來而已,也不會對他們現在的生活有什麼影響,之前沒有這筆存款的時候,日子也是照樣過著,家裡的生活條件已經超過了省城百分之八|九十的人,喬竹芳對現在的日子很滿足了,並沒有非要這筆存款不可的想法。
而且那筆金銀就算是從國外通過各種渠道安全帶回來,拿到手也不可能將它們兌換花出去,家裡手頭上的錢還不少呢,已經夠花了,這麼一來,這筆存款也隻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保存,何苦呢?繞這麼一大圈冒這麼多風險就為了把這筆存款帶回家藏著?
喬竹芳就像當年放棄那幾筆銀行存款一樣,很果斷的就做出了決定。
喬秋生一向是阿妹說什麼就是什麼,他這個時候隻有點頭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