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皇城多雨。
林笑卻在雨聲中漸漸醒來,窗開了窄縫透氣,雨露順著窗沿濺落幾滴。
林笑卻賴在被窩裡,靜靜透過窄縫看雨,外麵的雨聲淅淅瀝瀝,像落了一萬顆珍珠到淺溪。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喜歡雨,或許是喜歡衝刷一切的乾淨,喜歡濕漉漉的安靜。
他的頭昏昏沉沉,他躺在被窩裡,思緒是蜘蛛的網,四散開去捉不到獵物的網,偶爾纏裹他自身,偶爾隻是徜徉,如落到湖泊中,浮浮沉沉,窒息與安息中隨風遠去。
山休的臉頰仍然微微紅腫著,下麵的人還以為山休是被太子的人打了巴掌。太子和他父皇一樣,都有點高傲在,極少親自動手收拾下人,都是奴才代勞。
永安宮的人見山休都被收拾了,做事更加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差錯被攆到浣衣局或彆的糟糕去處。
山休把林笑卻扶起來,擦臉刷牙,林笑卻倦倦地當個瓷娃娃,任由山休把他洗得乾乾淨淨。
這時候山休成了雨,他成了植物,雨怎樣落植物也隻是紮根原地。
山休問林笑卻有沒有哪裡疼,哪裡不舒服。
林笑卻垂著眸,說隻是累得很,沒力氣。
山休喂林笑卻吃了些東西又喝了藥,才把林笑卻放回床上。
林笑卻闔著眼想睡卻睡不著,便央著山休講故事。
山休講了個山中精怪的故事,林笑卻聽到興頭也想上山去,輕聲道:“精怪若真有故事裡說的那樣好看,說不定我也被迷了去。”
林笑卻淺笑道:“到時候,被吃了肉吐了骨頭,還要勞煩山休收撿,彆叫狗啃了去。”
山休“呸呸呸”,好似要把林笑卻的晦氣話呸走:“童言無忌,老天爺可不要聽了去。”
林笑卻說他不是小孩了。
山休道:“主子還沒及冠,就是小孩。”
林笑卻說不過他,想起驚鴻一麵的謝知池,他當初在馬車裡遙遙一望,主角受的風姿隔了距離依舊那樣蠱惑人心。
如竹如山穀,清幽存風骨。
他感歎:“精怪若有人間模樣,必是狀元郎那樣的。”
山休心中刹那妒忌,道:“奴才看來,若狀元郎是精怪,主子必是山神。哪會被狀元郎吞了去,狀元郎躲主子還來不及呢。”
山休望著林笑卻的眉眼,明明是清冷幽遠,偏偏眼尾病中倦紅,不是胭脂更勝胭脂,連病態都自有一股風流氣。
唇淡淡的,直叫人想撫上去,摸紅探潤,白雪浸梅,雨露浮金,既是淡的絕色又是惑的極致。
白晝山神,夜間豔鬼,偶爾還一團孩子氣,這樣的主子,怎麼可能叫精怪勾了去,精怪主動上鉤還來不及。
林笑卻聽了,神情染上悲意:“你說得對,他自是遠了我,回鄉下娶妻去了。”
山休心一顫,見不得主子如此:“狀元郎不識主子,才會抱著家常便飯當個寶。”
林笑卻輕瞪了山休一眼:“怎可把人比作家常便飯,人家與狀元郎的情意,你我外人,哪能知曉。”
“但狀元郎確實不認得我,從始至終,都是我一廂情願罷了。”林笑卻扮演了一下人設,覺得更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