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古代虐文裡的炮灰攻45 “朕不是他的……(1 / 2)

蕭倦靠在榻靠上, 一口口喝怯玉伮喂的藥。說話張口傷口都疼著,隻是呼吸都會扯痛,這渾身的虛弱是蕭倦以往從未體驗過的。

連說話都有氣無力, 抬著去上朝時他竭力保持平日的聲氣,傷口的血流著,額上的汗冒著, 縱然能裝出健壯如常,生理反應騙不了人。

這藥即使是怯玉伮喂的,也不會變得甘甜, 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想到平日裡怯玉伮就是如此過活, 長久的無法掙脫的虛弱,蕭倦心中竟輕輕地扯疼了, 好似完整的地皮被掀開, 露出了底下的嫩芽,一碰就疼。

蕭倦擰住眉,林笑卻問蕭倦怎麼了, 怎麼也學著他皺眉了。

蕭倦下意識想抬手,撫撫自己是不是真的皺眉了, 抬手傷口一扯,疼得虛汗滴滴。

林笑卻連忙撫上他眉頭, 緩緩撫平,道:“陛下, 您是大鄴的天子,可不能有什麼煩心事。

“您一煩, 底下的人可就遭殃了。”

林笑卻撫得那樣輕緩,一下又一下,蕭倦不知不覺閉上了眼, 林笑卻手離開了,他還有些不舍。

蕭倦半闔著眼問:“怯玉伮,你是擔心朕心煩,還是擔心旁的人遭殃。”

蕭倦沒有看向怯玉伮麵龐,他半闔著眸,目光望著他端藥的手,白如冷玉、青筋微露。

隻要不去看,就算怯玉伮此刻說謊,他也能當是真的。

林笑卻想了會兒,道:“都有。”

“陛下心煩,臣心憂;底下萬民遭殃,臣憂慮更甚。民意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百姓遭殃,江山不穩。江山不穩,陛下則更煩擾。臣希望陛下和萬民都能好好的。”林笑卻道,“這也是臣的私心。臣生活在陛下的庇護下,想要活得長久,需要江山穩萬民安,也希望陛下永遠不要憂心。”

說話真真假假,林笑卻隻是希望蕭倦不要太殘暴。他掌管了最恐怖的權力,生殺予奪,殺傷力無法估量。哪怕將來蕭倦被推翻,造成的傷害也無法彌補了。

蕭倦聽了,唇角微揚:“怯玉伮,慈不掌兵。給羊群喂飼料,可以,但不要走進羊群中成為一隻待宰的羊。”

風調雨順,百姓各安生業,救災放糧……諸如此類,保證羊群生生不息,保持羊群的產量,而不是為了保護羊群本身。

官員是從羊群中脫胎而來的牧羊犬,再聽話的牧羊犬,也是會咬人的。他當然要防備。

林笑卻聽了,微微搖了搖頭。菩薩心腸,金剛手段,並非掌不了兵。蕭倦身處此界,養成了這樣的性子,要他去真正體諒百姓苦難,或許比生剝了他還難。

蕭倦望著怯玉伮,瞧見他沮喪神情,道:“今冬酷寒,朕稍後傳旨各地放糧施粥,救活的人,就當給怯玉伮積福。”

往年風調雨順,糧倉豐足。就算發生大災也能應付。放點糧施點粥,讓怯玉伮高興高興,也算有用。

林笑卻聽了一怔,他回望蕭倦,驀然明白,蕭倦或許永遠也體諒不了百姓的苦難,但蕭倦對發生在他身上的苦與難,已經漸漸無法忽視了。

喂完藥,林笑卻擱下藥碗。蕭倦攤開手掌,要他把手搭上去。

若是從前,蕭倦直接把他整個人都擄過去,扼在懷裡不準他動彈。可現在,蕭倦隻能攤開手掌,等他主動搭上去。

快走到儘頭,林笑卻默了會兒,把手覆了上去。蕭倦的手掌很大,將林笑卻的手攥住,兩人都沒有言語,過了良久,林笑卻想要離開,蕭倦仍然不放。

“怯玉伮,”蕭倦道,“朕不知你說的幾分真幾分假,可朕願意當真。彆讓朕失望。”

林笑卻心一顫,闔上了眼。緩了兩息,他睜開眼眸,輕聲道:“蕭倦,我明白。”

蕭倦緩緩鬆開了手。

林笑卻站起來,淺笑道:“陛下,臣明日再來看您。您要好好養傷,臣也會乖乖的。”

蕭倦抬起手,想要撫上林笑卻臉頰,但林笑卻說完便轉身了。

蕭倦合攏手掌,沒有叫住他。

等林笑卻快離開殿門,蕭倦突然道:“不用乖,好好的,好好的就好。”

林笑卻腳步一滯,也不知有沒有聽到,下一刻便繼續往前,出了殿門遠去了。

係統旁觀著這一切,233突然有一種預感:當蕭倦從皇座上走下來成為人的時候,他就會迎來死亡。

原劇情裡,蕭倦永遠高高在上,就算在結局之時,也瞧不出他眼中有任何情感。

文字衍生成世界,文字堆的人也變得有血有肉,233倏然懷疑,自己過去將血肉之軀仍然當成文字看待,是否太過傲慢了。

或許是有蕭倦這活生生的例子,233怕自己傲慢得與宿主越離越遠。

下雪了。

林笑卻抬頭望,風呼雪散,白骨天地。

皇後宮中。

明明已經撤銷禁足,皇後娘娘仍是沒有出門。宮女霧映道:“不出去也好,外麵太冷了。

“凍得人腳直跺也暖不起來。”

楚詞招攥著帕子躺在床上,這帕子沾了藥汁又沾了血,早就不乾淨了。

霧映說可以拿去洗,楚詞招問:“帕子可以洗乾淨,人呢。”

他身上的烙印那麼深,那麼深,除了剜肉削骨,竟找不到彆的辦法剔除。

霧映說,人也一樣,身上沾了灰,洗一洗就乾淨了。

“隻是有時候,”霧映微微怔道,“人容易把沾上的灰塵當成自個兒的傷疤。灰塵易洗,傷疤難祛。”

楚詞招聽了也是一怔。

霧映淺笑著讓其他人先下去,關好門窗,霧映跪下來道:“娘娘,您要振作起來。”

“娘娘彆怪奴婢多嘴,這世上對女子對哥兒的馴化已經夠深了,娘娘何必用世人的標準來看待自己。仿佛沾了不貞不潔,就必須去死,成全自己的清名。到底是成全了自個兒,還是成全了這世道?”霧映作為皇後的貼身宮女,不可能沒有絲毫察覺。

娘娘看向世子的眼神,彆的人或許看不出來,霧映一直近身伺候,就算最開始疑惑到最後也明白了。

霧映站起來,走到床榻旁坐下,聲音極輕道:“娘娘,那日太醫過來探脈,陛下分明是懷疑你與世子已經……奴婢擔心……不如……”

楚詞招緩緩起身坐了起來,長發披散如濃墨,他搖了搖頭:“還不是時候。”

霧映聞言,便不再提此話題,轉而道:“娘娘,您還未用膳。身子要緊。”

楚詞招將長發捋至一側,涼如冷泉,他闔上眼,道:“傳膳吧。”

下著雪,春節又快到了。

敏妃娘娘格外想念在外受苦的兒子,他忍不住向大公主抱怨了一句:“暮雨,不知你的章程到底什麼時候才開始。都快過年了,矩兒仍然要在外受寒。

“一家團圓的日子,宮裡人人都和樂,唯獨我這宮裡麵,冷清得叫人寒心。”

蕭暮雨聽了,神情冷靜道:“母妃,您真的希望我現在就去施展嗎。哪怕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敏妃早不信了,隨口道:“隻要能春節團圓,就是最好的時機。”

如果大公主真是個有本事的,當年就不會牽累弟弟,兩個都被趕出京。遠香近臭這話說得沒錯,兒女都不在身邊時,敏妃祈求哪怕有一個在身邊都好。

可蕭暮雨真的回來了,敏妃又忍不住去想,是他牽累了矩兒,是他害得自己這宮裡與冷宮無異。

明明幾年前,就算他不夠受寵,陛下還是會召他侍寢的,他為陛下孕育了兩個子嗣,他明明可以為陛下孕育更多,偏偏被兒女連累,這宮裡也成了冷宮。

他才三十多的年紀,就要守一輩子的活寡,他還沒老呢,怎麼就必須做個老人了。

蕭暮雨道:“娘,您還是怪我了。”

下人們早就揮退,敏妃沒忍住就直言了:“兒啊,娘是你爹的妾,不受你爹的寵愛,娘還有什麼活路呢。娘不想就這樣老死在宮裡,娘羨慕麗妃,又年輕又貌美,陛下寵愛得緊。娘羨慕皇後,他是正妻,他的兒子是太子,他什麼都擁有了。所有哥兒想擁有的東西,他都有了。

“而我明明生了兩個孩子,可是我的孩子就跟賤草一樣,明明都是陛下的血脈,怎麼就是我的兒子被驅逐出京。你為了回京刺繡眼睛瞎了,娘的娘家人也跟著受辱,說是我這一族的哥兒,彆的本事沒有,捏針的功夫倒強。就算不嫁人,也能出去當個繡娘。

“那些閒言碎語,娘聽了心裡難受哇。娘這一輩子,還以為嫁給陛下從此就臉上有光,誰知落得如此下場。”

蕭暮雨聽了,平靜的神情隱隱崩裂,他攥緊手,微怒道:“一輩子還長呢。兒眼睛已大好了。什麼叫落得如此下場,我就這麼讓你丟臉。早知如此,你當初是不是直接掐死我,你就滿意了。”

“好,母妃也不必激我,我去,這就去。”蕭暮雨騰地站了起來,轉身就走。

敏妃這才慌了,他真不是那意思,他就是沒忍住抱怨,心裡太苦了,一時之間沒忍住。

敏妃急道:“不,暮雨回來!母妃隻有你了,回來!”

十八歲的蕭暮雨沒管母妃的呼喊,徑自走出了母妃宮殿。

人人都嘲笑他,母妃也不例外。難道他害了矩兒,他心中就好受了?

他眼睛看不到,他就高興了?他難道想要落到如今地步,他明明是大公主,是父皇的第一個公主,為什麼人人都敢嘲笑他。

蕭暮雨往帝王寢宮走去。雪落著,眼淚落著,冷得分不清是雪沾了麵,還是淚結了霜。

他隨意擦了擦眼淚,在帝王寢宮外撞見了林笑卻。

林笑卻聽到腳步聲,收回望天色的目光看了過去。蕭暮雨擦淚的手一頓,立馬放了下來,當做無事發生模樣。

他自欺欺人道:“風霜太大迷了眼,世子不要誤會。”

林笑卻沒有上前,道:“殿下,臣不會誤會。今天的風霜真的好冷,您怎麼不在宮中休息。”

蕭暮雨道:“你管我做什麼,我就是來找死,也不關你的事。

“你也跟那些人一樣看不起我,哪怕我脫光了也不肯要我。”

林笑卻聽了,輕輕搖了搖頭:“殿下,臣自始至終,沒有瞧不起您。殿下不是物,臣無法要。臣心知自己配不上殿下,無法執起殿下的手共度餘生。”

蕭倦如今受傷,難免多疑。大公主此時去見蕭倦,不是好時機。

“殿下,天冷,您快回去吧。”

蕭暮雨聽了,眼淚更是忍不住滴落。平時他絕不會如此,可今天不知怎了,竟是學了副扭捏作態,淚水一時之間竟停不下來。

怯玉伮就應當像其他人那樣,嘲諷他、怪罪他、譏笑他,這樣他心中才會好受些。

而不是灑給他這麼點善意,襯得他自己壞透了。

“我是個惡人,”蕭暮雨含淚笑,“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沒有資格。可我偏要強求,怯玉伮,我什麼都想要,什麼都得不到,越是失敗,我越是強求。哪怕我死了,也不該是泣淚悲愴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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