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孩童的打油詩,白衣男人嘴角的幅度愈發大,但這並不代表他心情愉悅。
相反,封遊看到男人身上圍繞著濃鬱的黑霧,像是怨氣。
因為看的入神,他站在原地,很快與其他人拉開距離。
棺材坐著的男人微微抬頭,像是發現了封遊的不同。
封遊定在原地,站在太陽底下,他卻出了一身汗。
一股冷意從腳底蔓延全身,封遊唇瓣泛白,身體直打哆嗦。
大概維持了五分鐘,那種冷意才消失,在他跟上人群,就發現棺材上的男人已經不見了。
身上回暖,額頭漸漸又出了汗,封遊卻沒有放鬆。
剛剛那個白衣男人不可能是人,所以他又撞鬼了。
繞鎮一圈進到裡麵,在到新人家門口,準備進去的時候。
棺材突然塌了,底部掉了下來。
抬棺的幾人都沒反應過來。
旁邊的樂器聲停下,鎮長和幾個長輩麵色極其難看,孩童停止了念童謠,大人們驚恐的待在原地。
“長生生氣了!”
不知道誰說了這麼一句,接著眾人七嘴八舌都在討論這件事。
“老吳家做了什麼事情,棺老爺根本不祝福他們。”
“是不是因為前麵那個事?”
“我就說他們會得報應。”
“這下該怎麼辦?”
他們望著鎮長。
“都不要慌,這隻是意外。”鎮長示意旁邊人繼續奏樂,之後看著幾個玩家,“你們怎麼不注意一點?”
胡三爺麵色凝重的站出來,“大概是因為剛剛抬棺,不熟悉流程,你們一定要給棺老爺道歉。”
其他人也不好說什麼。
但是吳家等人卻沒法不當回事,“胡三爺,這事情不能這麼算了,這可是大忌,長生接下來一年不庇護我們吳家了怎麼辦?你的徒弟們要為這件事負責。”
“棺材是好的,而且我們也不可能徒手把板子弄下來,是它自己掉的。”夏飛鵬受不了這個委屈,心直口快辯解道:“一路上可都沒出問題。”
這話可不就和剛剛人群裡說的“吳家做了什麼事情遭報應”這種話對應上了。
“不要胡說!”聽到夏飛鵬的話,吳家老人激動的拿著拐杖砸地麵。
“是因為什麼,你們心裡有數。”夏飛鵬卻越說越起勁。
“住口!”鎮長,胡三爺,眾多鎮民聽到這話都跳腳,出言嗬斥。
顯然他們心裡有鬼。
封遊默默把他們的反應收入眼裡。
胡三爺上前撿起棺材板,“這就是因為棺材鋪沒有做好板子,真是對不住了老吳,但是吉時不可耽誤。”
吳家人聽到這話,臉色稍微緩和一些,也沒有再追著不放。
之後他們繼續把棺材送到吳家。
但之前的氣氛已經變了。
因
為夏飛鵬的話,那家人並不歡迎他,當然玩家們也並不想在這裡待著,所以都先回去了。
最後,隻有封遊吃了喜酒。
他主要想打聽點什麼,但周圍人不管是老人還是孩童都避開之前的事。
吃過午飯,喝了幾杯,封遊覺得暈乎乎的。
他起身朝著門外走。
路上也有出去的客人,但是走著走著,身邊沒了聲音。
封遊左右環顧,周邊濃霧彌漫,街道好像隻剩下他一個人。
他迷失了方向。
一陣涼霧刮過,一雙冰涼的手搭在他的肩膀。
有人從後麵抱住了他。
封遊身體一僵,“你是誰?”
“嗬嗬。”
低沉富有磁性的笑聲在耳邊響起。
這個聲音…
“你是長生?”他問。
“你就是要送給我的小祭品嗎?”他沒有反駁,涼唇貼近封遊的脖子,“要打上標記才行呢。”
牙齒貼近肌膚,封遊想掙紮卻無法動彈,他臉色不怎麼好看。
“封遊!”
遠方傳來無聲的呼喚,背後的男人輕“嘖”一聲,似乎很不滿。
但他還是鬆開了封遊,之後轉身走向濃霧。
霧氣散去,街頭叫賣,來往行人,一切如平時一樣。
無聲已經到了他跟前,盯著封遊看了一番,目光落在青年被扯開的扣子上,視線微微偏移,看到了脖子後麵的牙印。
他抿抿唇,拉起封遊的手,“你喝酒了嗎?”
封遊晃晃腦袋,“你剛剛有沒有看到什麼?”
無聲搖頭,眼眸中閃過什麼,“我聽他們說今天的抬棺不順利,怎麼回事?”
說著,他牽著封遊往棺材鋪走。
“嗯,不知道怎麼回事,到門口時,棺材底板掉了下來。”封遊點頭,他打量著四周,已經不見白衣男人的身影,剛剛的一切好像隻是錯覺。
“這是大忌,所以師父罰了他們。”無聲道。
聽到其他玩家受罰,封遊加快了腳步。
後院裡,幾個玩家此時表情都十分難看,因為背部被抽了幾鞭子。
看到封遊回來,他們神情更是不好,有人開始羨慕他的運氣,逃過了這一劫。
但是顧及無聲在這裡,沒有開口。
胡三爺教訓完徒弟又出去給吳家賠不是,而無聲則是去廚房做飯。
院子裡剩下幾個玩家。
“你們抬棺的時候有沒有感覺重量發生了什麼變化?”
在他們開口之前,封遊先詢問。
“什麼意思?”幾人齊齊看向他。
“上坡的時候,我看到棺材上麵坐著一個穿著壽衣的男人。”封遊描述了一下那個場景。
錢宇等人的表情頓時不好起來,“也就是說,棺材上麵坐著一隻鬼嗎?”
他們可以肯定自己沒有看到什麼人。
“你有陰陽眼?”何歸贏盯著封遊打量。
封遊搖頭,默默後退,因為他覺得這廝好像盯上了他眼睛。
幾人的注意力立馬從羨慕他的好運轉移到了那個白衣男人身上。
“很可能就是他們口中的長生。”夏飛鵬道,語氣帶著嘲諷,“我就說肯定是他們做了什麼事情,所以才引發的這一切。”
他因為懟了吳家,是被打的最狠的,所以心中怨氣最大。
“如果棺材掉了底板是長生做的,那他應該是與鎮裡人站在對立麵,應該不會要什麼祭品,所以無聲說的話…”封遊看向廚房的位置,但在街道遇到的長生卻又稱呼他為祭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後麵這個相遇,他並沒有告訴其他人。
“吃飯了。”無聲不知道什麼站在他們後麵,開口嚇了眾人一跳。
他們散去洗手。
胡三爺晚上回來,又特意教訓了他們一番。
“在鎮裡要尊老,還有那些話都是大忌,不可再說。”
他們重重點頭。
“對了,西頭的陳老爺子去了,這次要準備兩套棺材。”胡三爺又道:“老爺子的棺材字,由我來提,這次抬棺…”
他打量幾人,之後視線落到封遊身上,“你來。”
封遊微微一愣,不是說他被選中不能碰嗎?
無聲微微蹙眉,“師父。”
“無聲,你其他師弟傷還沒好。”胡三爺說。
他抿緊唇瓣,沒有再說話。
之後,除了夏飛鵬,幾人都要再去上課,了解抬棺的注意事項。
嘗試了一番,封遊微微歎氣,棺材是真的重,繞鎮走一圈,人肩膀都要被壓傷。
所以,等洗漱回到房間之後,無聲一臉擔憂,“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沒事。”封遊搖頭,“不過,你不是說我被選中,不會參與抬棺嗎?”
“本來應該是這樣。”無聲皺著眉頭,“我不知道師父是怎麼想的,師弟不行,完全可以讓鎮裡其他人去。”
封遊也覺得奇怪,明明之前師父說過他“體弱”。
兩人各自躺進被窩。
封遊今夜有些失眠,而身邊人呼吸很快平緩,顯然是睡著了。
他正在串聯信息,企圖找到什麼,結果屋裡鑽進一團霧。
朦朧霧裡,白衣男人走了過來。
封遊感覺到有些涼,抬頭望去,就發現男人站在床邊,嘴角揚起一個弧度。
他整個人嚇到失聲。
等他緩過來時,就見霧氣籠罩他全身,封遊慢慢坐起身。
他的身體不受自己控製的下床,走向白衣男人。
封遊開口,“無聲!師兄!”
想著之前無聲說話,長生就離開了,所以他抱著僥幸心態,結果男人卻睡的很熟,像沒有聽見一樣。
“不向我許願嗎?我可以滿足你所有的願望。”長生開口,溫潤如水。
“那你把我放了。”封遊說。
“你已經帶上了我的標記,我自然要帶你走。”他伸出手,牽著封遊,“典禮開始了。”
聽到這話,封遊身體一個激靈。
因為外麵響起了喪樂。
吱呀——
木門被霧氣吹開,長生牽著他一步一步走向院中的棺材。
那是一口特殊材質的棺材,木是白木,上麵卻染了朱砂。
棺材後麵站了許多身材細長的白色紙人,有拿著嗩呐,鑼等等奏樂的,也有圍觀的。
而棺材四個方向,各站著一個紙人,顯然是來抬棺的。
“你要帶我去哪?”封遊提高聲音,想驚動屋裡其他玩家。
長生輕笑,包容他的小心思,但是力道卻不容拒絕的拉著他。
在被放在棺材上,長生坐在身後擁著他,封遊才發現一件事。
長生是光著雙腳,白袍下是赤著的雙腿,白帽的帽簷不是因為過低遮住雙眼,而是被縫在眼睛上。
棺材被紙人抬起,先是搖搖晃晃,接著平穩朝著外麵走。
很快一行紙人出了門。
街道各家各戶的棺材旁,此時都站著紙人。
就像今天看熱鬨的街坊領居,此時腦袋都探向他們這邊。
紙人的打扮也和長生一樣,戴著兜帽,看不到臉。
“喜歡熱鬨嗎?”長生的左手從後麵摟著封遊的腰,右手探進衣服裡,“我很喜歡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