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稱謂 你喚他哥哥,卻隻叫我表兄(1 / 2)

崔寄夢剛走到皎梨院附近, 與謝泠舟撞了個正著。

青年原本眉目淩肅,見到她時目光放柔了:“表妹是從佛堂回來?”

崔寄夢摸了摸自己的臉,訝道:“表兄怎麼瞧出來的, 我臉上寫了字?”

謝泠舟笑:“是, 寫著心事。”

每次她去佛堂找他,都是視死如歸的模樣, 好似他那佛堂是什麼狼窟, 而她則是入狼口的羊。越這樣, 他想欺負, 顧及在外頭親昵讓她不安, 隻趁她不備, 伸手揉了揉她頭頂:“去找我有事?”

崔寄夢理了理發髻, 眸光一轉,確認周遭無人才鬆了口氣:“阿鳶表姐和王三姑娘邀我去二皇子的馬球賽,我不大確定, 想問問表兄。”

她把自己的話記在心上,謝泠舟語氣更溫和了, 問:“你想去麼?”

崔寄夢認真想了想, 靦腆笑了:“我其實是想的, 可我不會打馬球, 怕到時出糗給大家丟人了。”

傻孩子。謝泠舟輕笑, 正要伸手掐一掐她麵頰,被崔寄夢察覺了, 雙手捂住臉, 低聲道:“這是在外頭。”

“好,這筆賬先記著。”他收回了手,“想去就去, 不會打馬球的話,我彆院裡正好有馬球場,明日教你。”

崔寄夢眸光閃動,雨後晴空般的乾淨,欣然問他:“此話當真?”

謝泠舟無奈:“我騙過你?”

怎的沒騙過?崔寄夢暗忖著,學著他往日做派,不置可否,隻綻出一個恬淡的微笑:那就多謝表兄了。

次日一早,她便和大表兄到了他的彆院,此彆院在城郊,不似謝宅奢華,但清雅素樸,頗有遠離塵囂之趣。

崔寄夢微歎:“祖母當年也有托人在京郊給我購置田產,我原本還覺得自己小有私產,也是個富人,來了表兄的彆院,才覺自己是坐井觀天。”

此處沒有外人,謝泠舟牽過她的手:“你我的關係,我的私產不就是你的?”

這話叫崔寄夢誠惶誠恐,往回縮了縮手,又被他用力握住了。

她素來不喜占人便宜,不論是無法丈量的情,還是可用銀錢估值的物。

沉默了會,她停下步子來,仰麵看著他:“表兄,你為何對我這般好?”

謝泠舟亦停了下來,與她麵對著麵:“表妹認為是為何?”

她凝眉斟酌了下,道:“表兄定會說是因你心悅於我,可是因何而起呢。是你我共夢讓你留意到我,因夢生了情?還是因為彆的,諸如才貌性子?況且喜歡也是有深淺之分的,我和表兄才相識半年,此前更不算熟絡,現下我和表兄在一起,卻覺得你待我比相處多年的親人還好,時常護著我,這讓我欣悅,卻又惶恐。”

謝泠舟凝著崔寄夢神色,驀然感覺此時此刻的她有些陌生。

在他印象中,她一直都是溫柔乖順的姑娘,待人真誠不留一絲餘地,但如今看來,她的真誠的確不留餘地,但信任是留有餘地的,興許是為了讓自己不至於深陷,故而內心要與人保持一定距離。

他不擅說甜言蜜語,隻垂眸看著她,溫聲道:“概因表妹真摯純善,能讓我放下防備去接近,且在某些時候,你我其實是一類人。”

崔寄夢微怔,眸光黯了一瞬:“可是表兄,若有和我一樣的女子出現,純善真摯,還能讓你有相見恨晚之感,你是不是……也會喜歡上她?”

謝泠舟被她問住了,凝神思忖須臾:“鳥獸尚且會情有獨鐘,更遑論人?即便有個同你一模一樣的人出現,你也還是你。何況情之一事豈能用秤去衡量,我同你一道經曆的事,與你相處時的每一息,甚至同做的每個夢,皆無可複刻。”

崔寄夢輕輕舒了一口氣。

也的確,若把感情拆成一項一項來比對,來追本溯源,再真摯的情誼,也會變成一本記錄收支、毫無人情味的賬冊。

她收起雜念和不安,轉過身,額頭在他肩上蹭了蹭,寬慰自己:“表兄說得對,我是世上獨一無二之人,便是來了個九天玄女也賽不過我。”

謝泠舟笑得胸腔輕震,手在她頭頂揉了揉:“對,賽不過你。”

崔寄夢這自己哄自己語氣叫他想起數月前,她從辭春宴回來那夜。

白日裡她受了委屈一直忍著,旁人都以為她是寵辱不驚,他卻在暗處見到她回府後才敢放心哭出來,經侍婢寬慰幾句,又破涕為笑開始自誇。

此時他才意識到,起初留意她的確是因為夢境,說見色起意也不為過,直到那次後,才對她起了些彆的心思。

惺惺相惜有之,憐憫有之,摻雜了在夢裡褻瀆她的內疚,及伴隨而來那放縱而隱秘的快l感,連同反叛之心。

不管目的是否純正,的確是上了心。

謝泠舟握住崔寄夢的手,領著她到了一處寢居去更換騎裝。

看著櫃中各式各樣的女子衣衫,崔寄夢愣住半晌,愕然:“你……!”

他彆院裡怎會有女子衣裙?!

“你的聰慧都用在胡思亂想上了。”謝泠舟頗無奈,這些衣裙是他日前吩咐底下人置辦的,此刻來到彆院看到滿櫃子的女子衣衫,自己也覺得恍惚。

從何時起,他竟下意識在自己居所內備上她所需之物?

片刻後,崔寄夢換好騎裝到了馬球場,謝泠舟已牽著馬候著了。

但他們是兩人,他隻牽了一匹,她往馬廄走去要再牽一匹馬,卻被他攔住:“你我不共乘,我如何手把手教你?”

這句“手把手”叫崔寄夢手心一麻,直到二人上馬好一會,她臉還是紅著的。

謝泠舟放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語帶薄責:“專心些,彆總想歪。”

崔寄夢訥訥應了聲,卻無法真的專心,溫熱的氣息不時拂過耳際,即便有過更親密無間、甚至坦誠相見的時候,她仍是無法自在。

他在身後攬著她,每次俯身擊球時,上身都會把她帶得往下壓。

有他們同做的那些夢在先,這些親昵的姿勢已不僅僅是曖昧可形容的。

馬兒馳騁,後背與胸膛緊緊相貼,叫崔寄夢想起那些顛倒迷亂的畫麵。

總感覺他不是在打馬球,而是伏在身後,在蓄勢待發。

接下來整整一個時辰,她的耳垂都是通紅的,後來總算放鬆下來認真學了會,又開始覺得胸口憋悶,隻因這身衣裳有些緊,她忘了束胸,實在勒得慌。

謝泠舟也留意到了,拉住韁繩:“先休憩片刻,換身衣裳,稍後再來。”

崔寄夢想到方才她身上顫得那般厲害,表兄在她身後定也瞧見了。

她臉上更熱了,再不想再經曆一次這般窘迫的時刻,便說:“表兄,我學得差不多了,隻是去湊個數也不指望拔得頭籌,能不能就學到這?”

“也好。”謝泠舟把她抱下馬,“你難得來彆院一次,四處逛逛散散心。”

騎過馬出了一身汗,兩人各自去沐浴更衣,彆院裡的浴池很大,崔寄夢泡得渾身舒坦,直泡得一身骨頭都快酥了才起身披上衣衫 。

到了花廳,謝泠舟已收拾妥當,換了身燕居常服,這身常服讓他看上去略顯慵懶,不再那麼冷肅,崔寄夢生出些親近之意,到他身側落座。

謝泠舟看著她被泡得發紅的麵頰,伸手在她麵上重重掐了下。

崔寄夢懵了,摸著被掐到的地方控訴:“你為何忽然掐我?”

“忘了?”他淡淡笑著,“這是昨日你欠下來的債。”

崔寄夢壓根不記得有這回事,隻得吃了這啞巴虧,他提起昨日,她才想起在他書案上見到的紙。

猶豫良久輕聲問:“表兄,我昨日在你書案上不留神瞧見一張紙,上頭寫著‘崔氏舊部、趙疏、薑辭、桂林郡、江左’,薑辭是誰啊?”

謝泠舟凝眸,她神情關切,似乎薑辭是個很重要的人。

比他還重要?

他淡道:“先前我和三殿下在查一件案子,涉及此人,他是你的故人?”

崔寄夢搖搖頭:“我說不準,我義兄名字裡也有個‘辭’,但我不知他姓氏,隻記得他曾說要去江左。”

謝泠舟壓下眉,語氣淡了些:“什麼義兄,可是很重要的人?”

崔寄夢篤定點頭,眼裡溢起微芒:“算是吧,他武功高強,講義氣,是我在桂林郡除祖母外唯一的親人了,祖母不在那兩年,都是他護著我。”

她陷入回憶中,說著關於義兄的事,唇邊不覺浮現笑意。

謝泠舟凝著她的目光愈發深沉:“那在你心裡,他和我誰更重要?”

崔寄夢不假思索:“你們都是頂頂重要的人,阿辭哥哥是我義兄,表兄你是我的,我的……”

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定義他們的關係,在他視線的追逐下,羞紅著臉,支支吾吾說了句“心上人”。

謝泠舟眼中再度有了笑意,同她解釋:“是我在查一件案子,正巧涉及此人,據聞他曾去過桂林郡,又在你父親舊部麾下待過,後來去了江左,隻是不知同你那位義兄可是同一人。”

此人便是先前他和三殿下查到在江左暗中探查當年舊案的人,三殿下底下人查到此人似乎離開江左往京城來了。

但謝泠舟隱瞞了此事。

他隻是提了個名字她就魂不守舍,若是得知義兄已來京,還不知會如何。

聽完,崔寄夢緊張地抓住他袍角:“表兄,我那義兄可是犯了事?”

謝泠舟定定看她:“若是呢,若他犯了滔天大罪,你會如何?”

她麵色更白了些:“我義兄是正直純善之人,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表兄,這其中會不會有誤會?”

謝泠舟微哂:“既是義兄,你又對他品性深信不疑,為何連他姓名也都不知?”

崔寄夢微微僵了瞬,阿辭哥哥不說他姓名,定是有苦衷的,她隻道:“因為一個人的品性優劣與他姓名無關。”

複又仰頭,抱住他的胳膊:“表兄,我哥哥是好人,求你幫幫他。”

謝泠舟垂下眸,默然看了她許久,眼神中帶著深深的探究,叫崔寄夢感到陌生,怯怯地鬆開了手,離他遠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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