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故人 表妹可知你是女子?(章末補一段……(2 / 2)

謝泠舟垂下眸,自打上次後,薑辭就像消失了一樣,偶爾會給他傳消息,但聲稱不便露麵,想著大概是顧忌身份。

他安撫崔寄夢:“大概是在忙,你放心,我會幫你留意著。”

崔寄夢抱緊了他,臉在他胸前蹭了蹭。

日子很快便進入了十二月,年節在即,諸事暫且擱置不提,闔府上下都忙了起來。離除夕還有幾日時,聽聞趙夫人回京了,但聲稱家事纏身,因而並未得閒來謝府拜見老夫人。

除夕這日。

一大早,崔寄夢便張羅著叫采月摘星往院門前掛上桃符板。後來一整日,都是在前院度過的,年節大過一切,眾人無論過去有何齟齬,皆是和顏悅色,和和睦睦的,齊聚一堂。

用過年夜飯,該飲屠蘇酒了,依從幼至長的順序,很快到了崔寄夢,端杯時,她瞧見對麵那人嘴角輕輕勾了勾,用拳頭抵住嘴唇掩蓋住了笑意。

崔寄夢壓下眉,暗自腹誹這人又在想入非非,麵上瞧著倒凜然正氣。

謝老夫人雖年事已高,但仍興衝衝地拉著眾人守歲,見幾個年輕人心不在焉,手一揮,放他們出門看花燈了。

整座城都在守歲,謝家幾個孩子乘車到了看花燈的那條街,街市上多是年輕人,大膽些的甚至兩兩相攜。

崔寄夢落在了後頭,身側一股微弱的檀香一閃而逝,又被風吹散,她的手心也忽地被捏了捏,天冷得很,她卻紅了臉。

大表兄和二表兄走到前頭,和相熟的世家公子見禮問候,遠遠望著那芝蘭玉樹的青年,崔寄夢恍了神。

她是三月裡來的京,近一年的時光過去,二人從相互生疏變得密不可分,她的生活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沒一會,飄起了雪,崔寄夢在南地長大,頭一遭見雪,訝異地捉住一片,細細地瞧,隻走神了這麼一會,就和人群走散了,她正慌神時,手被一雙微涼的手牽住了:“彆慌,我在這。”

崔寄夢回過頭,匆匆鬆開了手:“表兄,這可是在大街上。”

他笑了笑,將手鬆開,攏回袖中:“冒犯表妹了,望表妹見諒。”

崔寄夢本想讓他帶著她去找表姐,誰料他卻把她往相反的方向帶,她心領神會,跟著他將錯就錯。

到了一處街角,謝泠舟忽地把她拉入窄巷中,將她鬥篷上的兜帽戴上,隻露出一張臉,低頭輕吻了吻,察覺到她在膽怯往後縮,笑問:“不是喝酒了麼?”

崔寄夢輕輕將他推開了些:“我隻喝了一小杯,可就算我喝再多酒,你我也不能在街市上拉拉扯扯,萬一旁人看到了怎麼著?”

謝泠舟從諫如流,稍稍往後退:“表妹說得在理,一會到了地方再補些酒。”

“什麼地方?”她又臉紅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

巷口走過一個熟悉人影,是離京數月的趙昭兒,想起方才巷子裡相擁的那一雙人,她垂下眸釋然扯了扯嘴角。

身後忽然有人在喊她:“昭兒表妹!”

趙昭兒回頭,是二表兄,她忙見禮,謝泠嶼卻擺了擺手:“昭兒表妹何時回京,怎未到府上來?祖母都想你了。”

趙昭兒想起家中如今一團糟的情狀,神色暗淡下來,又很快恢複如常:“過幾日便和母親去拜見外祖母。”

寒暄了兩句,謝泠嶼又問:“你可有見到兄長和表妹,方才我們一道出來,後來竟走散了,阿鳶也不知上哪兒去了。”

想著她概是也不知道,便要往巷子那兒去尋,剛轉身就被趙昭兒拉住了:“二表兄,我想起來了,方才好像見到表妹和阿鳶往那邊去了,大表兄應當也在,你去那邊尋吧。”

“兄長在就好。”謝泠嶼放了心,他擔心幾個妹妹走散,“成,我也不去找了,和同僚喝酒去,表妹回見!”

趙昭兒鬆了口氣,近日因家事心情煩悶,也無心思看燈,索性乘車回了府上,經過書房時,聽到爹娘在爭吵。

趙昭兒皺了皺眉,她和母親才離開短短三個月,父親就養了個外室,人還有了身子,堅持要將人娶進門做平妻,她和母親正因如此才從青州匆匆回京。

她不明白,父親一直潔身自好,與母親伉儷情深,為何忽地性情大變。

趙國公摔門而出,走到門外怒容驟然變成愁容,愴然望著夜空。

忽而見到女兒站在廊下,眼中湧起深深的不舍和痛楚,但很快冷下來,道:“你若懂事,便勸勸你阿娘。”

趙昭兒不予回應,還父親一記冷笑,徑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雪漸漸有下大的趨勢,鵝毛紛紛揚揚,天地間頃刻就白了,寒風呼嘯,將雪從街市吹到深宅大戶裡,再吹到江邊。

江上一艘畫舫上,小窗忽地開了,從窗口探出一隻細白的手,輕輕接住落下的雪:“好軟啊,果真不冷。”

從窗口探出另一隻手,把那隻手輕輕拉了回去,窗再度緊緊閉上。

“喜歡麼?”

崔寄夢欣然點頭:“明日是否可以堆個雪人,堆個團哥兒!”

“夜裡就可以。”謝泠舟將她的手拉過來,放在火爐上烘暖。

這船上很寬敞,若不是畫舫隨水波輕輕搖晃,崔寄夢簡直以為自己是在一間屋子裡,她給自己倒了杯酒,輕輕呷了一口:“雪日飲酒彆有一番風味。”

謝泠舟淡淡掀起眼簾:“我方才隻是說笑,你還真給自己補上了。”

崔寄夢放下杯,乜了他一眼。

把她的手烘暖後,謝泠舟端起酒杯:“今日除歲,表妹與我共飲一杯,可好?”

崔寄夢自然願意,欲拿起另一杯酒,手卻被他按住了。

酒從他口中被渡過來時,她才明白他又在“咬文嚼字”了,說共飲一杯竟真的是共飲一杯,簡直有辱斯文!

年後將麵對的一切煩惱暫且不提,兩杯酒下肚,彼此目光皆是蕩漾,上次吵架後親昵了一回,後來謝泠舟忙了起來,多數時候,崔寄夢也都是羞赧的,連吻都是十餘日前的事了。

區區兩杯酒隻是個幌子,有了這個理由,一切放縱便可以順理成章。

謝泠舟湊近她耳邊,語氣很是正經:“上次的方子,還想試試麼?”

崔寄夢垂眸:“……可方子沒帶。”

謝泠舟遮住她的眸子,笑:“不礙事,我記住了,一點點告訴你。”

爐火越燒越旺,艙內慢慢燥熱起來了,叫人身上冷汗涔涔。

艙內也落了雪,崔寄夢低垂著眼,眼睜睜看著那雙修長白淨的手捧住那抔雪,捏成各種形狀的雪人,隨即任其化在口中,軟成了一灘水。

還是和上次一樣相對而坐,她偶爾也敢忍著羞,悄悄抬眼看他,這回沒有害怕,真真切切地試了一遍。

江波蕩漾,一波波拍擊在船底,鵝毛似的雪簌簌落在船頂,被艙內傳出的熱意融化成雪水,順著艙頂留下來,落在外頭船舷上,發出細微而隱秘的聲響。

一,二,三……

崔寄夢正數著水滴,耳邊忽然有人啞聲問她,嗓音繾綣:“數到哪兒了?”

“嗯?”她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發覺自己竟在數彆的東西,“我……我又忘了。”

謝泠舟咬牙,雙手掐住了她腰肢,“無礙……我陪你一起數。”

他語速和動作皆是很慢,往來時循序漸進,不疾不徐,同她一道數著:“十,二十,三十……九十,百。”

後來崔寄夢記不得到底數了多少遍,雙眼空茫望著艙頂。

當年在私塾時,她最怕的便是算術,好在她雖學不好,夫子也從未責備。

可現下這位師父實在儘職儘責,佐以戒尺,寬嚴並濟,用淺顯的話將最深刻的道理道來,正可謂是深入淺出。

後來到了子時,岸邊炮竹聲此起彼伏,在腦海裡啪啪炸開了。

崔寄夢被這炮竹聲嚇得一陣緊張,身子不由抖了一抖,抱緊了謝泠舟,頭在他頸窩輕蹭,察覺到他要推開她,慌忙纏住了:“彆,彆走。”

“好。”謝泠舟嘴上如是說,卻毫不留情,咬牙將她從懷裡拉開。

雪夜靜謐,二人一道披著謝泠舟的狐裘相擁了許久,江波漸漸平緩。

崔寄夢伸出軟綿綿的手再度推窗,江麵飄了不少畫舫,燈火通明,亮如白晝,極目望去,遠處的江岸上,雪白一片宛如一襲狐裘,籠罩住了除夕夜下的京城,萬家燈火一片平和。

她微微舒了口氣,關上窗:“年節一過,這一切就要變了。”

“是要變天了。”謝泠舟知道她在指趙夫人的事,而他想到的不隻此事,還有那日漸明朗的案子。

崔寄夢縮回他懷中,腦袋倚在他頸窩,複又歎了口氣。

她對於如今的一團和氣總是心存眷戀,舍不得打破。

謝泠舟握住她的手,一道放在火爐上烘著:“不破不立。”

回到府裡時,依舊燈火通明。

謝泠舟事先派人打過招呼,稱崔寄夢和幾個兄弟姊妹給人群衝散了,被他尋到,又遇上幾個相熟的世家子弟,便一道去江上賞雪了。因而見他們一道回來,眾人並不覺得詫異。

進門前,崔寄夢對謝泠舟福身致謝:“今日給表兄添亂了。”

“不必客氣。”謝泠舟微笑頷首,兩個人皆神色自若。

廳內守夜的各個都乏了,並無精力去多想。謝老夫人更是困極,但寧可在躺椅上打著盹兒也不願回去歇著,見長孫和外孫女進來,困倦的眼皮撐了起來。

顧及還有其餘人在場,老夫人隻悄悄打量一眼,滿意地闔上眼。

這倆孩子一道出去了一趟,彼此間好像有股無言的默契,長孫那般不愛笑的人,居然對夢丫頭笑了一下。

想來方才出去那兩三個時辰裡,相互熟悉了不少。

算一算,若照這樣進展,時機一到再撮合撮合,指不定明年內就能把喜事辦了,成了婚,後年便能抱上重孫子了,該起個什麼名字好呢……

謝老夫人越盤算越覺妙得很。

破曉時,眾人四散回去休息一番,為明日走訪各世家養足精力。

清晨崔寄夢剛醒,聽到窗外婢女們的說笑聲:“好大的雪人!”

采月滿臉稀奇地端著熏好香的衣裳走進來:“我可算開了眼了!有生之年竟然見到大公子堆雪人。”

瞧著比雪還冷的一個人,卻在大清早偷偷潛入姑娘家院中堆起雪人,見院中有侍婢,麵上還有些不自然。

聽采月這般說,崔寄夢才想起昨夜大表兄答應過給她堆雪人,匆忙起身推開窗,頓時愣住了。

院中梨樹下,堆了個半人高的大雪人,腆著格外圓潤的肚子,高舉著掃帚做成的雙臂,憨態可掬。

想到表兄板著張清冷的臉,卻像個貪玩孩童在堆雪人的模樣。

崔寄夢抿唇笑了,眼角卻有些濕。

元宵一過,便開始忙了。

這日清晨,謝府眾人一道吃茶,除去謝泠嶼和謝執昨夜去了軍營尚未回府,其餘人都在。

數月未露麵的趙夫人也來了。

近日趙國公要將外室抬為平妻的事傳得沸沸揚揚,滿京皆稱那外室有手段,竟能讓趙國公著了魔般,連正妻及趙謝兩家顏麵都不顧,執意迎進門。

此次趙夫人前來,便是同母家求助,借母家之力打消趙國公念頭。

謝老夫人見趙夫人形容憔悴,亦是心疼:“那豎子!曾經不過是趙家最不起眼的一個孩子,我當年是看在他對你一片真心,才答應這樁婚事,誰料他一朝得勢,竟如此欺你!”

眾人安慰趙夫人,趙夫人拿帕子掖著淚,老夫人的話叫她得到了寬慰,有種母親眼睛隻有她的慰藉。

若在平日裡,崔寄夢也會心疼趙夫人,如今得知這位姨母如此惡毒,想到阿娘受的苦,她麵色愈冷。

謝老夫人吩咐長子出麵替妹妹撐腰,謝蘊頷首:“我先前已派人暗中去查,欲究其症結所在,卻查到了彆的事情。”

他拿出一封信,遞給崔寄夢:“孩子你認認,這可是崔老夫人的筆跡?”

崔寄夢事先同大表兄商議過,他們是晚輩出麵質問長輩,多少不妥,還會暴露二人的關係。不如在策反那門人後,讓他假裝受趙夫人威脅,以求助為由,將那信件交由大舅舅出麵引出此事。

她接過信再三翻看,佯裝訝異:“有八分像祖母的筆跡,隻是未蓋私印,可祖母寫給外祖母的信,怎會在此?”

眾人不知這封信有何用處,謝老夫人卻拄著手杖,倏地起身。

趙夫人麵色刷白,攥緊了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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