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在空中飛速前進,罡風刮在防護罩上,掀不起一點波瀾,各個房間的窗戶沒有烈風的侵擾,都很安靜,但窗戶裡關著什麼人生百態,就隻有窗內的人才知曉了。
房間裡的黑霧籠子在夜半時分散去,桌子上點著一盞靈氣燈,溫和明亮,並不晃眼,但此刻蕭墨橫著手臂擋住了自己的眼睛,無論如何不肯挪開。
……救命,讓他換個世界生活吧。
蕭墨終於消化完了魔修全部的心念,清醒了。
他那玄妙的、處於飄飄然醉酒狀態時做的所有事,他清醒後都記得一清二楚。
包括在識海裡怎麼蹭白雪團子,又包括出來後,如何叼著楚驚瀾的手指。
他坐在人家懷裡,叼著人家手指,還用如同贏家的眼神挑釁著楚驚瀾……
蕭墨翻了個身。
如果實在不能換世界,讓他失憶也行。
但另一個當事人顯然沒有放過他,楚驚瀾淡淡的嗓音在房間中響起:“醒了?”
蕭墨沒吭聲。
楚驚瀾卻道:“必然醒了,不然你不會是這樣,你會——”
“我錯了。”蕭墨立刻起身,隻靠腰腹的力量,腰線繃出好看的弧度,但脊背和肩膀卻懨懨的,毫無氣勢,“你彆說了,我醒了。”
楚驚瀾淡淡看著他。
“我沒想到會是這種影響,並不是被意念侵襲反噬,很像、像……”
楚驚瀾替他說了:“像醉酒。”
蕭墨蔫噠噠:“我沒喝醉過,但大約是吧。”
楚驚瀾見過不少醉鬼姿態,可以把蕭墨的模樣跟他們對上,很吻合,不過蕭墨的醉態應當跟他吃了什麼類型的心念也有關係,比如魔修的食欲,要是吞下的是另外的念頭,可能又是另外的表現。
楚驚瀾把自己的猜想說了,蕭墨也點點頭表示認同。
他歎了口氣:“看來這玩意兒果然不能一口氣吃太多。”
雖然對心魔的修行是有好處,他覺得自己的氣息又漲了一段。
如果單是他一人發瘋也就罷了,但是還拖著楚驚瀾也下了水,在內府裡兩個團子撞到一起的時候……蕭墨想起,不由頭皮發麻,身上又跟著顫了顫。
那滋味太重了,深入骨髓,現在骨子裡還有些殘留的餘韻,揮之不去,整個神識都要跟著融化的感覺太刺激了,雖然舒坦,但真的有些受不住。
害得楚驚瀾也白白遭了一遍折騰,這次確實是蕭墨理虧。
不過在可靠安全的時候實踐了,總比在危險的環境中發現要好,起碼以後就知道心念真不能一口氣吃太多。
楚驚瀾被拖下水,沒有怨言,隻問:“可有什麼地方難受?”
蕭墨:“沒有。”
楚驚瀾頷首,他打開窗,將魔修燒掉後剩下的灰給清理了,然後將方才被揉亂的被褥枕頭都理了理,準備躺下休息,房間隻有一張床,蕭墨如果不回識海,他們就得躺在一張床上
睡。
蕭墨見他動作,忍不住出聲提醒:“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楚驚瀾:“嗯?”
蕭墨把自己的手腕晃給他看:“繩子還沒解開。”
心魔自己明明隨時都能掙脫繩索,但他卻把手腕遞到楚驚瀾跟前,是要楚驚瀾幫他解開的意思。
楚驚瀾垂眸,看著被紅繩束縛起來的一雙手腕,手腕白皙纖瘦,赤紅的繩索束在白雪上,紅被襯得糜豔,白被托得溫潤。
楚驚瀾從手腕看到蕭墨的眼睛,蕭墨雙眼的暗紅消失,已經恢複了普通的黑色,正靜靜瞧著楚驚瀾。
楚驚瀾手指在袖袍下動了動,但沒有抬起。
他居然直接就這麼躺下睡了,隻撂下一句:“自己解。”
楚驚瀾躺下後就徑直閉了眼,背對蕭墨,沒一會兒,他感覺身邊的床鋪塌陷,是蕭墨也窸窸窣窣躺下了,在他身後問:“生氣了?”
楚驚瀾:“沒有。”
蕭墨:“那怎麼不替我解開?”
楚驚瀾:“你隨便就能辦到的事。”
蕭墨:“你給綁上的,自然該你來解。”
他說著,還戳了戳楚驚瀾的背。
楚驚瀾的骨子裡也殘留著內府裡神識相撞的感覺,此刻被蕭墨一戳,整個人瞬間反射性繃緊,猛地轉過身,一把抓住蕭墨手腕,下意識道:“你彆亂動——”
這話簡直跟剛才的情形一模一樣,楚驚瀾一愣,尾音沒說完便收了聲。
蕭墨冰涼的手腕貼著他溫熱的掌心,楚驚瀾這下抓著也不是,鬆開也不是。
蕭墨是故意招惹人轉過來的,此刻手上肌膚相貼,喚醒了點殘留的感覺,也不太自在,但他愣是忍住了,麵上沒顯,煞有介事打量楚驚瀾一番,點點頭:“嗯,看來是真的沒生氣。”
一張不大不小的床,兩個少年人並排躺著,離得不遠不近,對方的任何神情都能儘收眼底,當然,彆說神情了,濃密的鴉羽有幾根恐怕都能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