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頂山終年被白雪覆蓋,除了偶爾有仙鶴飛過,就是灑掃的低階弟子來往。
霜雪樹林裡有一座冰洞。
冰洞之中,霜雪樹上的花掛在枝頭晶瑩剔透,經年不化。
躺在冰棺裡的青年就像是睡著了一般,那張臉過分精致漂亮,長長的睫毛覆蓋著霜雪,整個人似乎都被染白。
周圍的招魂幡無風自動,在冰棺前麵的男人英俊沉默,雙目閉合,一動不動,白色的發絲上覆蓋著冰霜,就好像早已作古一般。
“池淵仙尊又去招魂了嗎?”外麵的灑掃弟子竊竊私語,“這都一百年了……”
“噓,不要妄議雲頂山的事,彆忘了上一個被趕出歸墟宗的人是怎麼被趕出去的。”
那說招魂的弟子驚得不敢再言語。
上一個灑掃弟子就是因為說了一句不可能再招到魂後,被歸墟宗最溫柔的池淵仙尊趕出了歸墟宗。
兩名灑掃弟子小心翼翼地下了雲頂山。
直到離開了雲頂山的範圍,下麵的綠樹紅花才讓那灑掃弟子鬆了口氣。
“池淵仙尊那位道侶……究竟是什麼人?”
“那位可是九州最驚豔絕倫的天才,九州大陸第一美人,劍法絕倫,性格溫柔……可惜天妒英才,不知得了何種怪病,短短數日,便沒了。”
“啊?數日……”
“當時池淵仙尊便白了頭,這一百年,池淵仙尊為了道侶尋遍九州,以心頭精血護道侶屍身不腐……誒。”
兩名弟子的身影消失在林子裡,唯有葉子隨風而動。
應不識睜開眼,漆黑的眸子裡一片寒霜。
他站起來,繡著青禾的香囊隨他而動,他靠近了冰棺,然後伸出手,輕輕地碰了碰青年冰冷的麵容。
“檸檸,你的魂……為何總是不回來?”
“無妨,我再走一趟。”應不識低下頭去,輕輕吻了吻那冰涼的唇,“等我回來。”
白發仙尊的背影消失在冰洞裡,他並未發現,冰棺裡青年,手指輕輕地動了動。
……
冰天雪地中,穿著白衣的青年裹緊了身上的衣袍。
即便是蒼白著一張臉,也壓不住眉宇間的豔色,這就是九州大陸第一美人。
他想,好冷。
自從他入道以來,從未感受過這樣冷。
好疼。
身體有一種疼到無法忍耐的地步……
應不識,好疼啊。
但是他說不出話來,也許是太久沒說話,他忘記怎麼說話了。
他跌跌撞撞地,摔倒在雪地裡。
好疼。
起不來了。
做一個普通人……原來是這樣的。
好冷。
雪好冰。
他以前從未發現過雲頂山這麼冷。
應不識真是笨蛋,靈識不是一直覆蓋在雲頂山嗎?為何還沒來接他?
還是應不識已經不在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現在腦子都還昏沉著想,不可能,應不識是個禍害,禍害遺千年,怎麼可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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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仙鶴停留在他的身邊,然後歡呼起來,成群結隊的仙鶴飛了過來,把他團團圍起來,將霜雪都擋在外麵。
他好像暖和了一些。
他伸出手,抱住了一隻仙鶴,費力的趴在了仙鶴背上。
他想說,帶我去找應不識。
但是他張了張嘴,忘記了應該怎麼說話了。
腦子空白了一瞬,他把腦袋埋在了仙鶴的羽毛裡。
仙鶴帶著他飛了起來,從冰冷的雲頂山飛了下來。
“快看,是雲頂山的仙鶴!”
“這些仙鶴怎麼突然下山了?”
“看前麵那隻,背上馱了一個人。”
“這些仙鶴,不是隻聽一個人的話嗎?那個人如今……”
這樣的聲音在歸墟宗四處響起。
劍閣的人一下子站起來,“仙鶴!是苗檸的仙鶴!”
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柳長生甚至恍惚了一下,一百年了,他再次說出了這個名字。
難道,池淵……成功了嗎?
仙鶴在劍閣停了下來。
柳長生靠近仙鶴,去看仙鶴背上的人。
青年睫毛顫抖了一下,然後緩緩地睜開緊閉的雙眸。
柳長生睜大眼,“檸檸!”
苗檸下意識地想笑,但是他連笑都笑不出來,他隻能提了提嘴角。
“成功了!應不識成功了!”柳長生喜極而泣,趕緊把苗檸扶下來,“你,你醒了!”
成功了?他不過是睡了一覺,睡得有點久,為什麼柳長生一副他死過的模樣?
苗檸的腦子還沒轉過彎來。
“你現在是不是說不出話來?這是正常的,畢竟一百年沒有說話了,不要著急,慢慢來。”柳長生扶著苗檸坐下,“你現在是不是想問應不識?”
苗檸輕輕地眨了眨眼,一百年?那確實有點久了,他還以為自己隻睡了小幾年。
一百年……好久啊。
“應不識為你尋長明燈去了。”柳長生抹了把眼睛,“我們都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畢竟招魂幡從來沒有反應,誰知道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招魂幡?
他……死過?
他想起來了。
他生了一場怪病,經脈被毀,靈根被廢,他已經差不多是個普通人了,難怪在雲頂山的時候會覺得那麼冷。
可是招魂是逆天而行,應不識……
長明燈?長明燈可指引迷路的幽魂回家,應不識是覺得自己找不到回來的路了嗎?
“他為你尋過無數長明燈,怕你回來的時候找不到路。”柳長生感歎道。
“應……”苗檸的聲音很啞,“人。”
“他去的地方不在九州,我們無法為他傳
信。”柳長生道,“不過我們可以找你的徒弟。”
苗檸一愣。
徒弟?
玄離。
是他曾經在屠魔村帶回來的小孩,那小孩看著太可憐了,他又見那小孩能領悟劍意,一時心軟收了做弟子。
“自從你出事後,玄離便離開了劍閣由池淵教導。”柳長生道,“他如今倒是與池淵更相似。”
苗檸輕輕點了點頭。
“可是冷?”柳長生又問苗檸。
苗檸又點了點頭,冷得厲害,明明山下不像雲頂山那般被白雪覆蓋,而且這個時候又是夏日,豔陽高照,但是苗檸就是冷。那股冷意在四肢百骸遊走,讓他控製不住地顫抖。
柳長生讓人取了件披風來給苗檸披上,問,“現在如何。”
苗檸想說一句謝謝師兄都說不出來,他隻能裹緊了鬥篷搖頭。
他看向劍閣入口,看自己的弟子何時會來。
在他的記憶裡,玄離是一個黏人可愛又軟乎乎的弟子,應不識也隻是表麵看起來清冷疏離,實則溫柔體貼。
玄離如今也變成了應不識那副冷清的模樣?
他就知道,應不識根本不會教弟子——
嗯?
站在麵前的年輕男子英俊,渾身上下帶著凜冽的寒意和劍氣。
這已經不是冷清的問題了……
笨蛋應不識,把他軟糯糯的弟子還回來。
玄離禮數周全地和柳長生行了禮,一眼一板地和應不識果然很像。
玄離似乎並未發現裹了厚厚的披風端著茶杯的苗檸,他低聲問,“師叔找玄離,可有事吩咐?”
“你師尊醒了。”柳長生道。
玄離一時沒反應過來,“我……師尊?”
苗檸喉嚨有些乾癢,他咳了幾聲,玄離聽見這道聲音,近乎茫然地抬起頭看過來。
青年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看著他,玉簪將他的發鬆鬆的挽著腦後,臉色蒼白,卻溫和。
就像他曾經在屠魔村被嚇得瑟瑟發抖時,身後火光衝天,站在他麵前的白衣仙人溫柔帶笑,衝著他伸出手問,“你可願與我回歸墟宗?”
他看著那隻乾淨白皙的手,把自己臟兮兮的手搭了上去。
但是現在麵前的人身上沒有任何靈力波動,就像一個普通人。
“你師尊剛醒來,池淵不在雲頂山,應當一時還未發現他醒了。”柳長生道,“如今你未下山,照顧他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你能做到嗎?”
玄離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看著苗檸,聽見這句話,聲音沙啞,“能。”
他在苗檸麵前單膝跪下來,“師尊可有哪裡不適?”
苗檸不適的地方太多了,渾身都疼,他疼,但是這些疼是因為他的身體在重新生長,沒有什麼能幫助他,隻能靠他自己扛過去。
苗檸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玄離的腦袋。
他那個軟糯糯的徒弟也長大了。
“
師尊穿這麼多可是覺得冷?”玄離又問。
“去藥閣為你師尊尋一些鎮痛的丹藥來。”柳長生看不過眼,“平時挺機靈的,怎麼現在這麼傻?你師尊不僅冷還疼。”
玄離連忙站起來,“我這就去,這就去。”
玄離匆匆忙忙地走了。
柳長生無奈道,“他平時穩重老成,此刻大約是見到了你,開心過了頭,竟冒冒失失的。”
苗檸又微笑了一下,他把披風裹得更緊了,覺得疼痛已經鑽進了他的那斷絕的經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