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寧後退了一步,狸奴又前進一步,巨大的貓貓頭對著她,“你可以走了喵,其他人不行。”
“不過你很有意思,喵給你機會,留下來當喵的仆人,作為交換,你可以挑三個人,讓他們離開,不用給玄寶。”
瞬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炙熱了無數倍,哪怕是之前還在對她們喊打喊殺的幾個築基,此刻也直勾勾地望著她。
“小友……”
傅長寧心中覺得無比荒誕。
明明方才還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這一刻,在陡然變化的形勢麵前,仿佛一切都在瞬間扭轉。
“在那之前,晚輩有幾個問題想問一下前輩,可以嗎?”
“喵嗚。”
狸奴右眼中銀色漩渦一閃而逝。
“可以哦。”
四麵又安靜了下來,每個人的表情都定格在那一刹,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開始那無數次輪回,每次結束後的模樣。
傅長寧看著這隻狸奴,突然覺得第一個問題沒必要問了,它已經用實際行動回答了這個問題。
這一切,就是和它有關。
“為什麼我會一次次重新來過?”
狸奴舔了舔爪子。
“因為他吸收了那些法則,而你,殺了他。”
聽著很荒謬。
“所以,吸收了那些法則,就無法被殺死?死了就會不停重來?”
“沒有哦,是因為他太貪心,想用法則之力把全身上下的血肉骨骼都換一遍,相當於他已經變成新的法則承載物了,才會這樣,普通的接觸不會這樣哦。”
“而且,九九輪回,一共九百九十九次,這已經最後一次了,法則之力耗儘,一切已經結束了,如果你這次殺了他,就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狸奴遺憾道。
“但很遺憾,你的貪心,不想使用那個圓球,還有你們人族天生的破壞欲,召喚出了我。”
傅長寧手心攥緊。
狸奴這次沒有再自稱為喵,“如果你一開始就選擇了用掉它,情況不會如此糟糕。如果你們不破壞掉所有宮殿,我也不會出來,一切是你們咎由自取。”
它爪子裡又出現那個放著入微劍意的圓球。
“很厲害呢,可以傷到喵,還好被喵搶走了。”
它沾沾自喜。
“還有問題喵?”
狸奴歪頭。
傅長寧深吸一口氣。
“一開始我們進來,遇見的那隻狸奴,也是你?”
“是喵的萬千化身之一,這裡所有你們能看到的狸奴,都是喵,沒有第二隻存活下來了。”
說到最後一句,它有些傷感地舔了舔毛。
“最開始那些蜥尾往外逃,也是因為你?”
“你問題好多,是我是我都是我。”狸奴開始感到不耐煩了,“你究竟留不留下?不留下喵不想和你聊了。”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是我想了很久的。”
狸奴:“喵嗚?”
“我在想,究竟是法則碎片依附你存在,還是你依附法則碎片而存在?”
傅長寧張開攥緊的手。
裡邊是一塊形狀不規則的石頭。
是莫無書之前不動聲色塞給她的,上邊不知染上了誰的血,斑斑淋漓。
氣氛瞬間變冷。
狸奴看著她,臉上的活潑生動逐漸變成麵無表情。
“拿這個威脅喵,不太好哦。”
傅長寧感受著撲麵而來的壓製力道,艱難道:“我不想威脅前輩,隻求前輩放我們走,那個圓球我也不要了,就當送給前輩的賠禮,也請前輩體諒體諒我們,我們雖然無意中損壞了部分宮殿,但究其根本,搞破壞的是另一夥人。”
“可對喵來說,你們並沒有什麼分彆呢。”
“都是搞破壞的壞人。”
“你們人族,都一樣奸詐。”
“椒樓夫人也是人族,可夫人對前輩很好。”傅長寧道。
“那不一樣,你們什麼也不知道!”
狸奴憤怒地炸毛起來,但這種炸毛,又跟一開始裝可愛的炸毛毫不相同,而是一種真切的憤怒。
“我們確實什麼也不知道。”傅長寧承認這一點,“但晚輩有幸在那些流逝的時光倒影裡,瞥見夫人救下一隻小黑貓,悉心照顧的情形。夫人是個有愛心的人。”
“可她卻被你們人族殺死了!”狸奴更加憤怒了,它低聲嘶吼起來,弓起背,是攻擊的前兆。
“她沒有死在敵人手裡,卻死在了身後的同族手裡!我說了,要她不要去,不要去,那些人都想害她!但她不信,她就是要去救人,然後她就死了,所有人都沒死,隻有她死了。”
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狸奴眼睛裡落下來。
“她死在戰爭前夕。”
“這是她最後留存於世的記憶,也是我唯一的家,而你們,和那些人毫無分彆,永遠貪婪,狡詐,毫無底線!”
傅長寧看出它進入了應激狀態。
她此刻同樣背脊緊繃,時刻防備著這隻狸奴動手。
“椒樓夫人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但她身邊的不一定都是好人。好人身邊有壞人,壞人身邊也會有好人,前輩可以說有很多壞蛋是人族,但不能說人族都是壞蛋。”
“至於貪婪,若說我們所求是貪婪,前輩方才拿走我與另一位道友的東西,又索要玄寶靈寶,難道就不是貪婪了嗎?”
“此並非人族獨有。”
“你胡說!”
狸奴攻擊性愈強,眼看即將進入狂暴狀態。
傅長寧被龐大的恐怖氣息擠壓得麵色發白。
“放我出來,我來跟它說。”
突然響起在腦海裡的聲音,讓她一陣驚喜。
“問尺,你聽得見?”
之前那麼多次,她百般呼喚,問尺分明毫無反應。
問尺點頭:“從頭到尾,都聽見了。”
“放我出來,我來跟它吵,它對人族有偏見,你說的話它聽不進去的。”
傅長寧聽著它氣勢洶洶的話,雖然覺得可能有點不太妙,但問尺第一次提出來想出來透氣,這裡也不會被彆人發現,她便沒有拒絕。
心念一動,天河珠上空,多了一個缺口。
山洞秘境裡。
問尺頓了下,許是太久沒出去,它有些不習慣。
但一種冥冥中的強烈念頭,告訴它,它此刻確實應該出去一趟。
它飛出這個口子。
在天河戰場塵封了數百年的青銅矩尺,終於第一次,重新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
周身泛著一層幽綠的光輝,自晦暗中來,掃卻前塵,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