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柔知道他們擔心,遂細細給他們解釋,“爹娘,我現在真的不缺銀子,光今天芝蘭香的收入,五千份,一份一百錢,就是500兩。”
“豁,這麼多!“兩人俱是一驚。
阮柔攤手,“以後還會有更多呢,所以你們不用擔心在府城會缺錢,不行咱們就開個木材店,爹正好也熟。”
說到這,阮父有些動心,在鄉下給人打了一輩子家具,他也曾夢想過自己跟老林一樣開個店,可最多也就是想想鎮子上的,如今竟然能在府城開店。
見人動心,阮柔再接再厲,“而且小石頭待在府城總比鄉下好,改明兒送去學堂正經學兩年,將來也能照看鋪子。”
阮母也蠢蠢欲動,看了一眼老頭子,眼神問詢。
隻這麼大的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確定的,最後阮父還是說要再想想。
有了這麼一出,兩人飯都吃不香,草草扒了幾口就回屋商量去了。
阮柔見狀也不催,先是回屋寫了封信托人加急送回安平鎮周家,緊接著再次出發,這回是真的要去田家了。
與曹娘子會和後,她就在心裡估量田家可能會有的反應,最重要的一點是,她並不清楚,田三小姐會不會放手,畢竟前世兩人可是山盟海誓、情比金堅。
一路也沒想明白,她索性不想了,總歸馬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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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田語蓉剛午睡起來,渾身被汗濕透,隻覺得剛做了一場冗長的夢,夢裡她似乎失去了什麼極為重要的東西,可醒來卻什麼也記不得,隻心頭惴惴、慌得厲害。
“乾郎在嗎?”她問丫鬟。
甘草恭敬回道:“君公子在書房溫書呢。”
田語蓉聞言輕笑一聲,“還是那麼喜歡看書。”隨即又有些落寞,入贅就意味著徹底和科舉無緣,她這段時間一直在猶豫的也是這點,真的要為此斷絕了他的夢想嗎?
可如果不這樣,她就沒有一點機會,她不甘心。
突然,外麵丁香來報,“小姐,外麵曹家的娘子帶著一位姑娘過來拜訪。”
“曹家?”田語蓉回憶了下才想起,“是製香第二名的那個田家?”
“是,”丁香回,順帶著提醒,“陳家夫人也是曹家出來的。”意思是兩家多少有幾分麵子情,不好不見。
“罷了,請進來吧。”她說著還奇怪,“曹家來人怎麼會找我呢。”此時她們都未留意同來的那位姑娘。
有曹娘子在,兩人果然一路順通無阻進了田家的門,被小廝引著往二房所在的院子而來。
“待會你彆說話,我先開口。”路上曹娘子提點,阮柔輕嗯一聲。
客廳,兩人坐下喝了半盞茶,田三小姐才姍姍來遲。
“哎呦,這位就是曹家姐姐吧,我睡過了,這才起來,還望見諒。”
“田小姐客氣,是我冒昧打擾。”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連請柬都沒遞的她們確實算得上不速之客。
“沒事。”田語蓉表麵應和,內心依舊不解。
你倆我往寒暄了幾個來回,估摸著差不多了,曹娘子才開口,“實不相瞞,今日上門是我這位妹妹有些事情想弄明白。”
田語蓉這才將目光放在第三人身上。
身上的衣服是府城時興的樣式,頭上隻一根玉簪,很是素樸,身上揮之不去的香味,是位製香師。
“我姓阮,田小姐稱我一聲阮姑娘即可。”
“阮姑娘,不知道?”她輕含口音,目露疑惑。
“田小姐,我來自府城下轄的安平鎮,亡夫家姓周,家住小溪村。”她一字一句,口音清晰,卻如雷霆萬擊,乍然響在田語蓉的耳邊。
安平鎮、小溪村、周家,每一個都是她熟悉萬分的地名。
因為太過震驚,她甚至沒能維持麵上的笑意,露出驚恐的表情看向來人,麵無人色。
“你,你是?”
阮柔一刹那間明白了什麼,麵上笑意更濃,“我昨日在製香大賽上看見一男子,與我那屍骨無存的亡夫有十成像,故而前來想問,勞煩田小姐請他出來一見。”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要是沒事你們趕緊走,這兒沒你要找的人。”田語蓉終於恢複了神智,皮笑肉不笑道。
“田小姐,”曹娘子試圖說合兩句,卻還是被喝止。
“夠了,你們當我田家是什麼地方,說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聲色俱厲道,“現在,還請你們離開,田家不歡迎你們。”
曹娘子這會也看出了不對勁,田三小姐壓根就不想讓她們見到人。
為什麼呢,隻有一個答案,那就是那個人,真的是阮慧娘的前夫君,小溪村的周青遠,田三小姐又到底知不知情。
阮柔見狀,拉住了還想再說的曹娘子,這一趟目的沒達到,可她已經很滿意了,起碼證實了,田三小姐早就清楚周青遠的身份。
她知道周青遠已有妻子,家有爹娘兄弟,卻還是扣著他,在上一世,足足十年,十年裡發生了太多,周父死去,周家徹底敗落,婆媳倆相依為命供養唯一的男丁。
而田語蓉知道一切竟還能心安理得和他生兒育女。
可笑,真是可笑。
胸腔裡的怒意再次翻滾,阮柔壓都壓不住,導致她的聲音都有些破音。
“田小姐,周青遠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你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而且,我已經送信去周家,想必很快會來人的。”
“你在威脅我?”她目光陰鷙,如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
阮柔卻絲毫不懼,“不敢,隻是田小姐做的,未免太過喪良心。”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田語蓉依舊嘴硬,卻已經開始喊丫鬟趕人,“甘草、丁香,送客。”
兩人當即起身,隻臨走時,阮柔又問了句,“不知田小姐和周青遠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滾啊!”被問及隱秘,田語蓉整個暴躁起來,甚至砸了一個茶杯,瓷杯碎裂,熱水迸濺出來,落得一地狼藉,而她真正想砸的人早已走遠。
從始至終,阮柔都沒有提過一句,她已回歸娘家。
外麵守著的丫鬟欲進來收拾殘渣,卻被阻止,“下去,不用你們收拾。”
丫鬟們戰戰兢兢退下,絲毫不敢停留。
無人時,田語蓉方才回憶起兩人初識的經過。
再俗套不過的故事,她去書局挑畫本子,恰看到一個年輕人在抄書,模樣斯文俊秀,溫文爾雅,嘴角的笑恰到好處,那叫一個君子端方。
彼時她正被家裡的相看弄得煩躁不已,那些紈絝子弟,甚至都比不上她田家,一個個不是肥頭大耳、就是枯瘦如柴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叫人看得犯惡心,她哪裡肯嫁。
或許是錯的時間遇上錯的人,她就那麼動了心,奈何才子已有佳人,她又想著招贅,黯然神傷,隻能偷偷關注。
之後,或許是上天的安排,她救回了他、他恰巧失憶,欲念滋生,她貪婪地留下了他,心想,反正他欠她一條命。
本來她都已經做好了兩人廝守終生的準備,結果,結果他的妻子竟然找上門來。
無儘的恐慌湧上心頭,她急慌慌思考,究竟該如何麵對這一關,怎麼才能留下他,又或者,他會願意留下嗎?
明明這一段時間他們相處得極好,郎有情妾有意,可她依舊不敢保證這一點。
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我都說了不用你們。”她煩躁地怒吼。
“語蓉,是我。”半晌,外麵傳來回應。
熟悉的聲音,她立刻認出了來人,腳下一個激靈,險些滑倒在地,幾息功夫,她仔細整了整衣冠,調整好表情,這才上前開門。
“乾郎,對不住,我剛才不是故意對你的。”她勉強擠出一個笑。
“我知道。”男人溫和回道,一如既往,她心稍安。
“剛才誰來了嗎,惹你生氣了?”
田語蓉驚慌,“乾郎,你沒看見她們吧?”
“沒有,是什麼人啊?”男人疑惑回頭,早已沒了人影。
田語蓉臉上再次垮下去,“兩個掃興的人,乾郎,不提她們了好不好。”
“好。”男人語氣包容寵溺,猶如她是他的心上人。
田語蓉沉浸在這樣的假相裡不可自拔。
倘若相逢未嫁時,該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