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阮父拋下最後一個問題,“那你怕路上吃苦嗎?”都說窮家富路,可人在外麵,哪有不吃苦的。
聞言,阮母也關切地看著,其實什麼賺錢不賺錢的,他們都不在意,就擔心閨女受到傷害、或者乾的不高興。
“我不怕吃苦。”緩了緩,她補充一句,“其實我還挺去現場看看香料的,就是有點擔心。”
“你要是怕,那我跟你一起去。”方才來連聲拒絕的阮父,此刻卻是挺身而出。
“得了吧你,一把老骨頭。”阮母笑話他,轉而對著女兒道:“照你這麼說,這一趟不止不危險,還能增長不少見識,那你得去啊,年輕人怕什麼苦。”
“那我就去了?”她原本以為阮父阮母一定要拒絕,還想著要是自己想去,得怎麼說服二老,如今倒全派不上用場了。
“去!”阮父阮母再次齊齊回答。
對上閨女哀怨的小眼神,阮母有些心虛,“咳咳,慧娘啊,我和你爹都是知道你的想法,你是想做出點東西來的。”
阮父接話,“是啊,要是你跟其他姑娘家一樣,不說在府城,安平鎮,我和你娘還是養得起你的,但你不一樣,你想要往上走。
爹這一輩子沒大能耐,可也知道人要想出息,就不能怕吃苦。想當初,你爺送我去當學徒的時候,我晚上偷偷躺在木板床上哭,可後來熬過來了,指著這門手藝也養大了你們姐弟倆。”
說這話的時候他頗為得意,阮家在小溪村沒甚根底,家裡能過的這麼好全賴他的好手藝,像是大哥家,田地比他們多兩畝,可日子過得還不如他們家。
“你一個女孩子做事不容易,我和你爹幫不了什麼,隻能儘力不拖你的後腿。”阮母細聲勸慰,“不管你去了哪裡,都記得家裡還有我和你爹在等你,這就夠了。”
阮柔再次被感動到了,她的眼眶微微濕潤,心想,這一對父母果然不一樣,壓根跟前世的渣爹不能比,轉念一想,這麼比簡直就是對阮父阮母的羞辱,不提也罷。
“那爹娘,我明兒就跟陳東家說我要去了。”
“嗯,想去就去吧,家裡不用擔心,我和你娘還沒老呢。”
阮母同樣投來鼓勵的眼神,“正好家裡那邊我們趁著這段時間回去一趟,把該搬的東西搬過來,田地什麼的也順道托給你大伯,等你回來了啊,咱們一家四口在府城安心過日子。”
事情一下子解決,阮柔猛然鬆了一口氣,原以為還要糾結好久呢。
也是她低估了阮父阮母,兩人不是隻顧疼孩子的人,更不會對女子出外有什麼偏見。
“那爹,你又愁什麼?”她這才想起阮父剛才同樣皺起的眉,一家人嘛,做事就要有商有量。
“唉。”這回歎氣的人變成了阮父,“剛才老林跟我說,府城的生意怕是不大好做,沒有人脈、又沒有老相識,估計要有一段時間沒進項,讓我再想象。”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從頭開始,不就是這樣,家裡有我呢。”阮柔頓時豪情萬丈,“爹娘,我在家裡吃住,交些夥食費本就是應當的,何況你們養我這麼大。我知道你們避諱人家說你們拿閨女錢,可為著避人言,咱們自己的日子就不好好過了嗎?”
眨眼間角色變換,方才還一頓大道理輸出的阮母頓時笑了,“慧娘你說的是,那娘手頭幾兩銀子就不還給你了。”
見閨女蹙眉,她接著道:“你彆有錢了就不把錢當錢花,幾兩銀子已經很多了,以前在鄉下一年也花不了幾個錢,也就是府城什麼都要錢,我才拿著,可等莊子理順,有了出產,其實也用不著什麼錢。”
“是啊,等我們回去,把家裡的東西處理掉、再把地租給你大伯,也能得些銀子,暫時還不要你操心,等沒錢了,你娘自然會找你要。”阮父也跟著勸,看著閨女幾次番的大氣勁兒,他還真有點心虛呢。
“那行,就這麼說好了。”阮柔道,“不過這次我要出去很久,走前我給你們留點銀子,你們可不能拒絕。”
“行行行,你就安心的去吧。”
一家人說定,麵上再次露出笑意,阮柔再次覺得這樣一家人商量著來挺好的,有人兜底做後盾的滋味真不錯。
一直沉默看著大人們商量大事的小石頭這時候才有了點存在感,“爹娘,我也要回去。”
“你回去做什麼,不夠添亂的。”
“我想小柱子、狗蛋、麻花還有小花他們了。”
阮柔抽抽嘴角,鄉下取名還真不講究。
“行,不過說好了,你回去不許鬨,完事兒乖乖跟我們回來。”
“嗯,我保證。”小石頭乖巧道,眼裡還帶著一絲懷念。
阮柔前段時間一直在忙,這時才突然想起,小石頭自從來了府城就不怎麼說話,也沒以往歡脫了。
她擔憂地問:“小石頭,你在府城交到朋友了嗎?”
小石頭落寞的搖搖頭,沒有回話,答案已經很顯然了。他沒說的是,他不止想小柱子他們,還想杏花村,想鄉下的上樹捉鳥、下河摸魚,府城的糖葫蘆再好吃,多吃兩串也就膩了,但懂事的他知道這些不能說,他們不能留姐姐一個人在府城。
阮柔有些為難,他們新搬來的,家底也薄,不好主動貼上去,倒顯得他們巴結。
想了半晌,她道:“小石頭,你還想讀書嗎,不為了考功名,就多認幾個字,也多認識幾個小夥伴。”
聽到能認識新朋友,小石頭毫不猶豫,“我願意。”
“那咱們就找家書院,送小石頭去讀兩年吧,他這個年紀,大事兒做不了,讀書總是沒錯的。”
為著兒子前途好的話,阮父阮母自然沒有理由拒絕,這回也不說客氣話推辭,隻讓小石頭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姐姐,小石頭連聲應是。
阮柔卻又想起一遭來,“爹娘,家裡如今要添下人嗎,宅子這麼大,打掃也是件麻煩事。”
“不用不用,我和你爹自己就夠。”想到其他大戶人家使喚下人的模樣,她就覺得心虛,自家才什麼條件啊,就是鄉下泥腿子。
“可這宅子這麼大,也沒個人守夜,晚上要是被誰摸進來,丟了財物倒不打緊,傷人就麻煩了。”
“還有這回事?”阮母驚奇,鄉下誰敢偷東西被發現,不用保管,村子裡一人一下就能打個半死,沒誰有那膽子。
“我倒是聽說過,就過去七八家,有一戶人家就遭了賊,丟了一百兩銀子呢。”
“一百兩!”阮母瞪大了眼睛,想起閨女手中也有不少一直,頓時著急起來,這要丟了得心疼死她。
“那要不,就請兩個人來?”她試探問。
阮柔道:“莊子上不是有不少人嗎,如今身契都跟著在我名下,爹你去瞧瞧有哪家合適的,一起帶回來,也不叫人一家分離。”至於月錢的事情她壓根沒提。
“那我明兒就去。”阮父鄭重其事回道,原先還沒當回事,如今想起來,真是怎麼想怎麼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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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四口其樂融融,方才出門的曹娘子和陳問舟同樣在討論。
“你覺得慧娘會去嗎?”曹娘子問。
“會的。”陳問舟毫不遲疑點頭。
“這麼肯定?”
陳問舟再次點頭,他嘗試去解釋,“有的人,可能一時平凡,但她不會甘願一直這麼平凡下去,而途中的必經之路自然也不會錯過。”
阮慧娘就是這樣的人,而這也是他親自上門的原因,意在表明態度,她很受重視,也很重要。至於同意,他相信,不過時間早晚的問題。
“你倒是了解慧娘。”曹娘子有些吃驚,故作吃味。
“金表姐,我認識她可是比你還要久。”他好笑道,“況且,表姐你不也了解嗎?”
曹娘子不由得回憶起兩人認識的經過來,她都是後來從表弟口中聽說的,可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緣分。
兩個處於低穀的人,一個幫了一把,另一個隨即伸出橄欖枝。
可以說,是兩人互相成就了彼此的今天,要是沒有慧娘,表弟也不會開一家春林香齋,指不定還在陳父的打壓下鬱鬱寡歡,毫無出頭之日。
而若是沒有表弟,慧娘指不定也沒這個機會,來到府城大展手腳,如今也蒸蒸日上。。
隻就不知是良緣還是孽緣了,她總覺得兩人相處有些怪怪的,可仔細去看,又毫無異常。
撇下這個話題,她轉而問道:“聽說姑母最近在給你相看親事?”
聞言,陳問舟嫌棄地皺皺眉頭,“做做樣子罷了,我爹的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差把我被嫌棄寫在臉上了。”
“唉,”曹娘子同樣歎息,繼室太難做了,有那磋磨人的,就有姑母這般永遠入不了眼的。所以她和離後不願意再嫁,一個人過就挺好的,反正不缺錢花,更不用看人臉色。
“不過無所謂了,等春林香齋做起來,我可能就攤牌了,到時候再說不遲。”陳問舟有些無所謂,反正他也不著急成婚。
“這麼快?”曹娘子吃驚,春林香齋也就這一時新鮮,眼看著賺了大筆銀子,可比起陳家這樣的龐然大物,還差得遠著呢。
“不早了,真等趕上陳家,我說不得要等一輩子。”他苦笑,自己在外麵跑還好,可他娘在內宅,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儘早獨立,也能儘早把娘接出來,大不了他慢慢乾,就不信沒了陳家的名號就出不了頭。
“那姑母算是等著了,我先在這裡提前恭喜。”外人通常隻看得見旁人的光鮮,又哪裡會看見黑暗裡的苦難,她姑母就是如此,受了多少委屈也打碎牙齒往肚裡咽,否則還不知有多少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不過還好表弟有出息,等將人接出來,自己當家做主,不必看人臉色好。
她不由得又想起來了阮慧娘,說來說去還是要感謝她,否則可沒這麼容易,就看在這份上,她以後待慧娘也得更好些。
待第二日,阮柔來到春林香齋,也不遲疑告訴了曹娘子自己的選擇。
“問舟還真說準了。”曹娘子納罕。
“東家怎麼說?”她好奇問。
“他說啊,你一定回去,果然,猜準了。”
“那還是東家有眼光。”
“你倆還真是,鐵打的緣分。”
阮柔笑,心情甚好,想到瓊州的各色香料香樹,忍不住滿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