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五個故事(1 / 2)

歲月催人老, 在府城安生不過一年,阮柔漸覺身子骨不大利索,仿佛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被抽去, 肉眼可見得萎靡衰老起來。

心有所感,阮柔再次囑托了一遍兒女, 見過曾經的友人,一切完畢,果真已到了日薄西山之際。

躺在床上, 阮柔看著床前挺立的三個兒女以及各自的家人。

作為長姐, 五丫當仁不讓站在最前麵,五丫不過家人叫的小名,當年離開田家, 阮柔說是給五丫改姓柳,實則不然,而是改跟了自己姓阮,名為阮明萱, 意為豁達大度、英俊瀟灑、明白事理之意,如今外人多稱呼一聲萱老板。

經年來, 她與丈夫還算和諧,兩人育有一子一女, 俱都姓阮,不留一絲餘地。

阮柔坦誠的說, 有一個傳承了自己姓氏的孩子, 那種感情便格外不一般, 原本對五丫九成的疼愛,此後也到了十二分,更被提下麵兩個小的, 更是百般疼愛都不夠。

當然,她也沒有苛待其他兩個,小六還算爭氣,釀酒釀出了幾分新的,如今自己開了一間酒坊,在府城置產娶媳婦,也是個成熟的大人。

不過兩人的關係始終略帶幾分生疏,仿佛中間隔了什麼,就這麼不遠不近相處。

最沒有長進的當數柳宇這小子,依舊沉迷讀書,好在被一個好姑娘相看上,如今姑娘經營著城中幾間鋪子,才沒有叫他餓死。

再後排的子孫,阮柔已經沒有心思去照看,小六與阿宇的傷心尚可控製,五丫卻哭得跟個淚人兒一樣,啜泣不止,一個勁的哭喊著“娘”。

她其實什麼都懂,即使當年有過不明白的,這麼多年下來,也有了幾分明悟。

當年娘想辦法離開田家來到府城,一點點打拚,及至後來手把手教導,期間諄諄教誨,於她而言,娘親就是天一般偉岸的存在。

往常娘雖不在,可每個月一封書信,她心中總是踏實的,如今人真的要去了,她渾似沒了所有依靠,惶惶然不知所以,生意場上的雷厲風行風輕雲淡全都破功,這一刻,她不是什麼萱掌櫃,隻是一個即將要沒了娘的小女兒。

“傻孩子,哭什麼,人老了總有這一天。”阮柔笑著替她擦去眼淚,“你也不要太傷心,以後照顧好自己,萬事以自己為先,生意場上的事,可以不要那麼拚,在娘的心裡,沒有什麼比你自己更重要。”

五丫哭著慌忙點頭,實則耳中嗡嗡,壓根聽不進一點兒。

如此又捱過幾日,阮柔於一日夜間悄然沒了氣息,也省卻了親人相顧傷懷。

五丫操辦完喪事,大病了一場,其後果然對生意淡了不少,天底下的生意總是做不完。

不再一心掛念調料廠後,她閒暇之餘,陪伴家人,讀書練字,教導一雙兒女,便又得了生活的幾分滋味,慢慢從失去親人的傷痛中走出來。

柳湛青見此,艱難維持的老邁身軀同樣撐不住,一日夜裡倒下,再也不起。

而後,沒了爹娘的看顧,三姐弟互相照拂,一生都未怎麼紅過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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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晃神,阮柔再次出現在一片熟悉的空間,眼前是第一世的閨房模樣,她足有大半輩子的時間都在此度過,原本無比的熟悉,可經曆過更多,也不過爾爾。

“嘀,恭喜宿主完成任務:阮貞娘的怨恨。”

“主線任務完成獎勵10000積分,請查收。”

“開啟下一個任務。”

“嘀,任務世界即將傳輸,請宿主做好準備。”

歇息片刻,聽著係統例行結算完任務獎勵,阮柔再次進入新的任務世界。

“小師妹,小師妹,你還好吧。”阮柔迅速反應過來,看著眼前人複雜的眼神,一時不該作何反應。

“沒事,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阮柔不知情況,隻能裝作身體不適的模樣,很快離開,尋了個無人地方接收這具身體的記憶。

隨著記憶回籠,阮柔的眼睛越來越亮,滿滿都是激動。

卻原來,這是一處修仙世界,原主名為阮念雪,是天衍宗宗主名下的小徒弟,如今年方二十,在壽命悠長的修仙宗門而言,是實打實的小師妹。

阮念雪原本不過天衍宗下轄城池中一戶王侯之女,自幼喪母,在王爺親爹的嗬護下長至八歲,十年前,天衍宗開山門收徒之時,檢測出火木雙靈根,就此進入宗門修行,如今不過方才十年。

十年間,作為掌教秦恒真君的真傳弟子,原主在天衍宗可謂備受寵愛,堪稱整個宗門的團寵。

然而,這一切,在幾十天前戛然而止。

所謂團寵,所謂師尊與師兄們寵愛的對象,不過假象,實則她隻是天衍宗大師姐的替身,正主不在時,所有人都將她作為所有感情的寄托,甜言蜜語、珍惜寶物,送到跟前,原主都不一定有時間看。

而如今,正主回來,原主瞬間被打落深淵。

記憶回到一個月前,原主如往常無數次一般,來找師尊和師兄們聊天玩樂,忽然,一紙飛鶴飄來,也不知是誰的通訊,師尊見過後立馬神色大變,無比欣喜地對著下麵一眾徒弟道,“聽雪回來了!”

“聽雪?”大師兄先是不可置信,隨即狂喜,“大師姐回來了,她在哪?”說著急不可耐地起身就要往外衝。

瞧著他們這模樣,原主滿心的疑惑,“大師姐是誰,我怎麼沒有聽說過。”是的,在天衍宗十年,原主從沒有聽說過師尊名下還有什麼大師姐。

結果,她這句話一問出口,幾人神色通通變了。

師尊從所未有地冷下眉眼,“你大師姐前些年跟魔門大戰時,受傷失蹤,她是正道門派的楷模,更是咱們天衍宗的驕傲,你日後態度恭敬些。”

不過略問一句,就招來一通冷語,原主忍不住露出委屈來,看看幾個師兄,卻發現,沒有一個人來為自己解惑,更彆提期待的安慰。

唯獨小師兄見她茫然,匆忙之下提點了一句,“大師姐回來是幸事,你待會跟著我們一起出去迎接。”

就這麼稀裡糊塗,阮念雪跟著師尊及諸多師兄來到天衍宗大門前,眼睜睜看著一位他們與身著大紅色衣裙,眉眼淩厲的女子含情脈脈,一眼千年。

“聽雪,”一向得體穩重的師尊似是有幾分近鄉情怯,語音都略有幾分顫抖,“你還好嗎?”

女子麵上帶著舒朗的笑容,“師尊,弟子一切都好,師尊與諸位師兄可還好?”

“我們都好,都好。”

落於後方,阮念雪甚至隱約瞧見,師尊眼角有淚珠一閃而過。

幾位師兄的表現也不遑多讓,不拘是古板嚴肅、宗門鞠躬精粹的大師兄,一心修煉、心無旁騖的二師兄,還是性子跳脫、愛玩愛笑的三師兄,亦或是性子溫柔的小師兄,此刻都成了一個模樣。

那一瞬間,阮念雪很難用言語去形容,事後,隻想到了一個比喻,那模樣,好像她麵對師兄們。

是了,她是師兄們的小師妹,可師兄們也是大師姐的師弟,好像沒什麼差彆。

“師傅,這位是?”

秦恒真人露出從所未有的局促,難得結巴說不出什麼來。

還是大師兄站出來,恭敬道,“大師姐,這是師傅新收的土地,名阮念雪,”說著朝她招手,“念雪,還不過來見過大師姐。”

阮念雪懵懂上前麵行禮,笑容明媚的女子聽見後,嘴角笑容越發大了,“念雪麼,好名字,如今修為如何?”

秦恒真人總算鎮定下來,“她性子頑劣,不過練氣五層,遠不如你。”

“都是師尊當時對我們太嚴厲,”女子癟嘴,似不滿,“不過,也多虧了師尊的嚴格,我才能回來,念雪,以後修行可要多努力啊。”

雖然說著自己,可阮念雪壓根沒有說話的餘地。

其實她想說,師尊以前不是說修行不著急,慢慢來就行,大師兄更是放縱,見她修行累了還總是勸解,三師兄和四師兄更是拉著她玩樂,久而久之,她免不了懈怠,雖是二靈根的中上資質,修為在宗門隻能勉強稱一句不上不下,怎麼如今,就變成了她不努力。

滿心的委屈無人訴說,阮聽雪跟著師尊師兄們與大師姐閒話家常,說著過往的趣事,歡聲笑語不斷,自己卻一點融入不進去。

這日後,阮念雪發現一切都變了。

無比關心她的師尊,一連半個月都沒有再傳召自己,幾位師兄們更是無心理會她,即使偶遇,也不過點頭招呼一聲,隨即匆匆離去。

很快,她知道,師尊與師兄們整日都在陪伴大師姐。

聽說大師姐當初與魔門大戰,身染魔氣,傷了根骨,如今修為從金丹六層落到築基七層,還有繼續往下落的趨勢,師尊與師兄們便是勞心此事。

她還聽說,大師姐全名桑聽雪,乃二流修仙宗門桑家的大小姐,天生單火靈根資質,五歲檢測出靈根就被送到師尊處,成為真傳大弟子。

聽說,幾個師兄從小都是由大師姐照看著長大、修行,故而對其感情深厚。

很多很多聽說,阮念雪聞聽後,心中酸楚,卻也知曉事理,並不如何嫉恨。

直到她聽說,自己與桑聽雪年幼時頗有幾分相似之處,不過師尊與師兄們尋來用以慰藉的替身,就連名字,念雪,念雪,都是思念桑聽雪的意思。

可明明,她的名字是爹爹為思念娘親而取的,跟什麼大師姐毫無關係。

眾口鑠金,說的多了,原主這才終於支撐不住,尋著來問一個答案,卻被師尊訓斥,師兄們更是滿臉失望。

“念雪,你往常性子憊懶,你幾個師兄們也縱你荒廢,可你多少要知曉些道理,不要再胡鬨了。”

阮念雪委屈,她隻是想要一個答案,想要簡單的一句話,“你不是什麼替身”,就夠了。

可師尊與師兄們連這一句話都不願說,反而橫加指責。

若隻是如此,原主也不過與師尊師兄們疏遠,在天衍宗還有一處立足之地,可時隔半個月後,秦恒真熱人再次傳召,開口就是要原主自打出聲就貼身佩戴的清心佩。

清心佩有靜心凝神之效,自然能排除魔氣的侵襲,對大師姐的傷勢有幾分作用,可於原主,清心佩同樣重要。

原主娘親懷胎十月時身中離火之毒,她不過一介凡人,生下原主不久就與世長辭,而原主,卻自胎中將離火毒帶出來,自小在離火毒的摧殘下身體虛弱,還是原主的親爹,大魏國的齊王央身為兄長的帝君彙聚舉國之力,花大代價尋來此方清心佩,鎮壓離火毒的侵擾,這才得了幾分安生。

離火毒來源神秘,即使原主進入天衍宗正式修行後,也不得祛除,甚至,隻要一修煉,毒氣在體內流動,帶來的痛苦不堪忍受,如此,原主入門十年,才不過練氣五層的修為,非是原主不願意修煉,而是其中痛苦難以承受。

秦恒真人明知一切,卻依舊開口索要,讓阮念雪心寒不已。

連日來的被忽視,以及當下的委屈,原主想都沒想,直接開口拒絕,“師尊,這是我爹費儘千辛萬苦替我尋的,且有壓製離火毒之用,請恕我不能給。”

秦恒真人聞言滿臉的失望,“念雪,你太讓我失望了。”

體貼的大師兄言語鋒利如鋼針,直紮人心,“念雪,不過借大師姐暫用,大師姐為正派而戰,方才身染魔氣,沒想到你如此不知大局。”

“就是,念雪,你也太小氣了。”

即使最溫和的小師弟,也是溫言勸說,“念雪,宗門這些年對你不薄,如今到了你出力的時候,不過一方清心佩,等大師姐傷勢好了,自會還你。”

一字字一句句,不是指責勝似指責。

原主卻是個倔性子,不拘如何說,就是不肯答應。

秦恒真人怒極,拉不下麵子搶奪,索性一揮袖子,元嬰真人隨手一下,就將方才練氣五層的原主甩到院外,吐出一口血來。

一切到此結束,阮柔方才明白,為何那人的表情如此複雜,摻雜著嫌棄、看好戲,鄙夷、同情等等諸多複雜心緒。

那麼你的心願是什麼呢?

阮柔認真感受這具身體,得到了答案,——她再不要做替身,她要讓天衍宗上下看看,她就是阮念雪,而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既然天衍宗沒有真正喜歡珍惜她的人,那她也不要在乎他們,她有世界上最好的爹爹,才不擔心沒有人疼愛。

自小被眾心捧月、在疼愛中長大的原主並不會低頭,反而滿是驕矜。

“我會做到的,你放心吧。”隨即,她昂起頭,如果原主過去很多次一般,緩緩踱步回到原主所在的如意院,雖然俗氣,卻與原主在王府所住院落同名,寄托著親人最真切的祝福。

進屋,啟動院落的防護陣,阮柔這才露出幾分虛弱。

“咳咳咳。”她試探按了按胸口,尖銳的刺痛傳來,再一看,早已青紫一片,看來秦恒真人一點沒留手,甚至可能帶著幾分目的未達成的惱怒。

這樣的傷勢得抹藥,阮柔皺眉,想了想,從儲物袋取出傷藥,塗抹一番,疲憊上頭,她直接躺在床上睡去,也因此錯過外麵前來送藥的大師兄。

穆鴻往院落的傳音符上再次輸入訊息,依舊未得回應,忍不住喃喃,“莫不是生氣了,也不知傷得如何。”本欲再等一等,說說好話,師尊那邊又傳信過來,他猶豫一息,起身往正殿而去。

天衍宗正殿,秦恒真人皺眉,思索還有何物能解聽雪身上的魔氣。

一般的魔氣,以他的修為就能強行抹去,奈何聽雪身上的魔氣,乃魔門元嬰老賊雙煞真人親手所留,以他的修為根本無法祛除,且普通寶物壓根起不了作用,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小徒弟身上的清心佩頗有幾分神異,奈何人委實小家子氣,連借都不願意,他又不好行搶奪之事,隻得作罷。

隻是以後,對待這小徒弟,他也得斟酌幾分,畢竟誰也不想養個白眼狼出來。

“鴻兒,如何了?”

穆鴻搖頭,“小師妹未曾開門。”

最後一絲希望落去,秦恒思索一番,道,“聽聞藥宗珍藏有一株清心雪蓮,想必有些作用,你持我名帖去問問。”

穆鴻一驚,“那可是藥宗的傳承寶物,哪裡是輕易給出的。”

“無礙,願意出價就可。”秦恒揮揮手,為了聽雪,付出什麼寶物都是值得的。

“是,師尊。”穆鴻應下,持了信物,當即往藥宗而去。

之後幾天,幾個徒弟陸續被派出去,搜尋各種能清除魔氣的寶物,而秦恒真人則親自留在宗門照看大徒弟。

一時間,所有人都將受傷的阮柔忘在了腦後,至於阮柔,則一直安心在院子裡養傷,對外麵發生的事情全然不知,也並不關心。

三日過去,外傷已好,阮柔興致勃勃嘗試開始修煉。

學著原主記憶裡的模樣,盤腿坐在蒲團上,閉眼靜心凝神,進入修煉狀態。

靈氣循著路徑剛運轉一周田,忽然,丹田處一股靈氣突然暴動,橫衝直撞,攪得五臟六腑都傳來陣陣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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