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他,實在是目前這個場麵叫人太尷尬了。
張作清三人一前一後地站著,全都朝他望過來。
宿時漾都沒心思繼續同這個合歡宗弟子說話,也顧不得再計較自己屁股有多痛的事,恨不得找個洞把自己埋起來,哪怕是當一隻鴕鳥也好。
逃避固然可恥,但有用啊。
可惜在場不會有人給他這個機會了。
宿時漾衣衫不整,上半身不僅光溜溜的,還有好幾朵紅梅,分布在肌膚各處,吮得都有些許青紫的。牙印咬痕無比顯眼,像是生怕彆人看不出,連手背上都沒放過。
兩條長腿都藏在被子裡麵,他坐起身時,恨不能把被子扯過來好將整個人都給蓋住。
這樣就可以不用去麵對如今這樣狼狽窘迫的局麵了。
曲零濯站在最前麵,張作清和葉淮停一左一右地立在他旁邊,三個人仿佛石化一般,愣是沒有一個人講話。
宿時漾腦子轉了半天,還是沒想到法子去應付現在這個情況,他好像說什麼也不對,可是一直用赤.身.裸.體的模樣麵對眾人,雙方還一直互相對視,也都很不對勁。
天門宗供遠道而來的客人們休息的臥房樣樣不缺,房中央有一圓桌,再往後就是床榻了,宿時漾和身後的合歡宗弟子就隔著桌子同那三人對峙。
約摸是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他們當中竟沒有一個人說話,就好似全都喪失了語言功能。
氣氛一度很尷尬,宿時漾這個金丹期的修士按理來說是不會被外麵吹拂進來的涼風給凍到的,可他身上就是自然而然地浮現起一連串細小的雞皮疙瘩,且止也止不住。
宿時漾疑心這是緊張所致,他的心情一時之間根本就很難平靜下來。
打破這份凝滯的還是和他同床共枕過的那位合歡宗弟子,他溫柔體貼地將外衫披在宿時漾的身上,柔聲細語地說:“宿郎注意點,還是莫要冷到了。即便你是修士,也依然不要忘了勤添衣。”
宿時漾雙手攥著那外衫,好似要從這上麵汲取一點安全感。
也正是對方的這句話讓凝滯的氛圍被打破,所有人就像被解除了石化般動了起來,曲零濯的眼睫狠狠顫了下,就好似墜入泥沼的蝴蝶,濃黑的翅膀沾濕了水汽,就此一落不起。
他的眼睛都被睫毛擋住,宿時漾也看不清裡麵究竟是何神色,無非是對他這位師兄浪蕩作風的不讚同吧。
率先說話的張作清,他一步步走進臥房,步伐似乎有些沉重,臉上勉強揚起一個笑。
不過宿時漾瞥了兩眼,就覺得他有點不對勁,就張作清臉上這個多出來的笑容,還不如不笑呢,怎麼看都怎麼覺得讓人彆扭。
“時漾出來尋歡作樂,怎麼不喊上我呢?”張作清興許都不清楚自己在胡言亂語些什麼了,“我們不是友人麼,怎的你有了情人還會忘了同我說呢。”
這話的意思也是在明明白白地埋怨為何宿時漾見色忘友,此前分明是說在交流大會上透口
氣,結果轉身就和人玩到床上去了,簡直荒唐至極。
宿時漾被懟得啞口無言,他磕磕巴巴地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說是合歡宗弟子強迫他的吧,放在這個情景來看怎麼都有點像是渣男狡辯的口吻。
說是主動的吧,他一個東道主居然在宴客之時和客人滾做一團了,不論怎麼想都是一件相當的有辱斯文的事吧!
真真叫他左右為難。
“我……”宿時漾可憐的小眼神落在了他連名字都不知曉的合歡宗男弟子身上,好歹是和他有過一兩個時辰露水情緣的人,怎麼也要挺身而出幫他解個圍吧。
玄度收到了宿時漾的視線,明白了對方的暗示,臉上興味的笑容濃鬱,也不介意做這個樂於助人的好人。
他在轉頭看向張作清幾人時,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些,柔若無骨地倚在宿時漾身上,後者隻覺得自己好似被一條蛇給纏住,陰柔纏綿的滑膩感撲麵而來。
“你們隻是朋友,你又非他親爹親娘,為何他要將一切事都告訴你?”玄度說話故意拖長了調子,語氣輕柔,卻自帶挑釁的意味。
尤其是他那過分得意又譏誚的眼神不止落在張作清身上,還慢慢滑過另外兩人時,在場三人拳頭一下就硬了。
怒火萬丈,恨不能一劍劈了這個妖豔賤貨。
“既是你情我願,又對雙方修為大有裨益的事,就算是不願告訴你等又能如何呢?幾位道友,還是莫要不知距離分寸了。”玄度一人簡直能把所有仇恨都拉完,“你們那樣著急忙慌作何,我又不會把天門宗的大師兄給吃了,雖然滋味確實不錯,但雙修一事也不過是人之常情呀。”
“我等修者本就是與天爭命,稍有不慎就要殞命於此,倒不如求得一時歡愉,管它外邊山崩地裂,連這些你們都要乾涉麼?”
他三言兩語懶洋洋的歪理簡直能把活人氣死,死人氣活。
“所以你就是這樣蒙騙他的嗎?”張作清壓抑著自己語氣裡的怒火,“用這些好聽的話來迷惑彆人,這就是你們合歡宗的做派!”
就算被人唾棄了,玄度也毫不避諱地看回去,眼神裡帶著漫不經心的嘲諷。
那眼神怎麼看都帶著一絲得意,就像在說,任憑你怎樣口齒伶俐,最終贏家也都是我,你現在也就隻能逞一時之快罷了。
他那模樣真是讓人如何看都惱火,眼瞧著眾人被他逼得連空氣中都帶著一絲火藥味時,宿時漾坐不住了。
在張作清等人握住劍柄差點被玄度逼得破防動手之際,一道怯怯的聲音插.入其中。
“你、你們怎麼會突然找過來了。”宿時漾憋了半天,就憋出了這一句話,都是為了不讓他們真的吵起來或者打起來。
在場幾個人的實力都不俗,哪怕是他身後這位柔柔搭在他肩上的合歡宗弟子瞧上去也不像是個弱的。
到時候彼此爭鋒相對,你來我往彆說飛沙走石了,怕是連峰頭都要給削平了。
他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那種情況發生了。
安靜良久的曲零濯眼皮微掀,眸光直勾勾地凝著他,聲音輕飄飄的好似沒有多少重量一般:“師兄久不歸宴,加之近來魔修近來時有作亂,我們放心不下,就來尋師兄了。”
“而在安置合歡宗的客房中,發覺師兄的氣息最強烈,竟果真沒有尋錯。”
一席話說得宿時漾啞口無言。
隻是那深閨怨婦的口吻又是怎麼回事,宿時漾感覺自己才消下去不久的雞皮疙瘩又要起來了,可偏偏他們就是沒有說錯,就連這事的出發點都是為了他好了,沒法指責半分,誰他恰好又被“捉奸在床”了。
“竟是如此麼,那可真是來的不巧啊,不過呢,也總比剛好撞上我與他被翻紅浪要合適些。”
他來了他來了,一人就能激怒全員的男人帶著他熟悉的驕橫譏誚口吻走來了。
宿時漾都想轉過身過去捂住對方的嘴,隻求這人莫要再繼續把他拉下水才是。
他現在恨不得縮小自己的存在感,而這人卻恨不得宣揚得人儘皆知。
“合歡宗向來都是這般不知禮義廉恥的麼。”葉淮停許是見不慣自己的師尊被人這樣不客氣地指責,往內踏了一步,“你不止禮儀勾引拉著我師伯在交流大會上做那些傷風敗俗的事,現在還不知悔改。若人人都似你這般作風不正,孟浪至此,你我憑何去掙那大道機緣。靠那些雕蟲小技,下三濫伎倆嗎?!”
他此話的意思就是說合歡宗的修煉法門上不得台麵,皆是些鑽研捷徑的小道,是極不客氣惡劣的說法了。
連張作清都不免訝異,沒能想到曲零濯身邊那個討人嫌的弟子能說出這樣一段話來,當真是大快人心。
他這邊倒是同仇敵愾了,宿時漾在修羅場中就跟火燒似的,掙脫不得,又不知該怎麼從這困境中脫身而出,這一次簡直能把他急得嘴上燎泡。
“哦?天門宗的弟子就這樣是非不分嗎,分明是兩廂情願的事,為何就怪到我一人身上。”玄度的眼角飛揚,是明豔又大氣的容顏,在嘲諷起人來時絲毫不弱,看得人直牙癢癢。
可偏偏他在這時又表現出示弱來,依偎在宿時漾身上,哀怨淒涼地喚他:“宿郎,你倒是說話啊。你我在床上恩愛時那麼快活,可彆穿上衣服就不認人了啊。”
不提還好,一提這個宿時漾就覺得自己屁股痛,剛弄完傷都還沒能養好呢,就在這裡聽他們冷嘲熱諷,舌槍唇劍地詆毀對方,簡直頭大如鬥。
他乾脆自暴自棄,對這些人說:“此事都是我一人之錯,我不該見色起意在今日同合歡宗弟子荒唐廝混,也也不該久不歸宴。你們先回去吧,待會兒我會自請認罪,其他事就休要再提了。”
有氣無力地說完這段話,他就乾脆裝聾作啞地把自己蒙進被子裡,掩耳盜鈴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或許自己早就該這麼做了,也不用一直陷於他們的爭吵不休中。
“師……”葉淮停還要再說些什麼,隻不過被曲零濯叫住了。
“不要再煩擾你的師伯了,淮停。”曲零
濯死死盯著玄度,壓抑住自己往外泛著血氣的殺意,“先離開吧。”
“師兄也不用太過擔心,今日之事也就隻有在場之人知曉,其他人對此一概不知。想來大家也不會將此事說出去的,對嗎?”曲零濯的聲音冷得宛如粹了冰,再同玄度說話時,攜著讓一旁人膽戰心驚的劍意,“這位合歡宗的道友呢,可是會對此事守口如瓶?”
玄度半點都不畏懼他的凜冽,輕輕地笑出了聲,那音就好似珠玉碰撞,發出清清脆脆的響動,悅耳極了,“便是你不說我也會如此做,我怎會對自己的情郎做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