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張燈結彩。
房屋的屋簷上掛了艾草、菖蒲,遠處的檔口傳來濃濃粽香,路上的行人討論著晚上的花燈會。身處攘來熙往的人群裡,少女手中握著一塊色澤亮麗、晶瑩剔透的夜泊石,聽見耳邊朦朧的呼喚聲。
聲音太微弱、太模糊,像是隔了幾千年的時光。
她闔眼,認真去聽。
“木曦……”
“塞西莉亞……”
“木曦。”
她聽清了,喊的是她的名字。
木曦睜開眼,眼前依舊是門庭若市的街道與人群,她低頭,試圖從自己手上這塊夜泊石得到線索。
良久,木曦把夜泊石裝進了衣服口袋裡。她現在有一種很荒謬的時空錯亂感,並麵臨著人生中最哲學的問題: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麼。
昨天還在絕雲間,結果下一秒睜眼到了璃月港……
沒辦法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璃月港這麼多人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安全問題,更何況周圍有正在巡邏維持秩序的千岩軍。
千岩軍。
提到這個詞時,木曦有一種很強烈的謬誤直覺,她皺眉思考半晌,又沒想明白這個詞究竟哪裡有問題。
沒有任何頭緒。
本著來都來了,她決定四處逛逛。
試吃了街邊吆喝的新奇小吃,對食物誇讚一通後收到了攤主贈送的零食;參加了免費遊戲活動,結果意外中獎得了兩株琉璃百合;報名了晚上的猜燈謎活動——反正報名沒要錢。
木曦還多嘴問了一句為什麼花燈會和猜燈謎會在這個時候辦,通常不是都在年初嗎?
璃月港此次花燈會的負責人倒是回答得很坦然:“誰會不喜歡賺錢這種事呢?”
木曦了然,告彆負責人,繼續物色其他能讓身無分文的自己參加的活動。
閒逛到碼頭,折返回去時,她偶然一瞥,停下了腳步。
木曦注意到坐在角落裡的某個背影。
很眼熟……他叫什麼名字來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背影看了十幾秒,木曦沒想起來。
稍後,她低頭看到對方紮著的低馬尾辮子落到地上,眼睛一亮——
“Helloagain,beforesunrise.”
一如既往,人還未落座,話先說了出口。
台上的說書人講到最精彩的部分,收了手中的折扇打在手心,吸引大家的目光。青年身旁沒有空椅子,木曦找了個他對麵的位置坐下來,他正捏著蓋碗,見到她時微微愣住。
木曦察覺到對方迷茫的神情,解釋:“我們之前見過麵。第一次在琥牢山,第二次在請仙典儀後的茶攤上,記得嗎?”
“……記得。”他緩緩地放下蓋碗,重複道,“我全都記得。”
將琉璃百合留在桌子上,她一隻手支在桌子上,托著臉頰,又說:“又見麵啦,現在我能知道你的名
字了嗎?”
上次和他告彆時木曦說過,等下次見麵時,就把他的名字告訴她。
琉璃百合很新鮮,花瓣上沾著水珠,飄來淡雅的香氣,鐘離收回目光,歎一口氣。
“我曾有過很多身份,但時光荏苒,如今隻是一名普通的凡人。”茶葉漂浮在茶湯中,茶湯微澀,發苦,並無回甘。青年抬頭,望向她,“你可以叫我鐘離。”
“你說話文縐縐的,還有點飽經滄桑,”木曦笑起來吐槽對方,“《BeforeSunrise》是一部電影的名字,嗯……你可以把它理解成話本?它主要講了……”
她本來想和他講這個故事的,但木曦忽然改了主意,話鋒一轉:“如果你感興趣的話,下次見麵我再告訴你,怎麼樣?”
一切在木曦的意料之內,她聽到青年問:“下次?”
事情發展順利,她心情不錯,說話的語氣都快了一些:“如果你也想見我的話,那我們就有下次了。當然,如果鐘離先生也覺得下次太漫長,也可以現在就和我走,我們下車。”
“小小,是你邀請我,對嗎?”
木曦本以為他會問為什麼是下車,連台詞都準備好了——因為影片中的男女主是這樣開始故事的。
但鐘離隻問了是不是在邀請他。
……她是不是忽略了什麼?
木曦想了想,沒想到,索性不管。
*
木曦和那部電影男主唯一相似的地方大概是——同樣都囊空如洗。
身無分文的少女拉著一眼看過去就很貴公子的青年在街邊漫步,不論從哪個方麵看都會覺得奇怪。
那兩株留在桌子上的琉璃百合,最後被鐘離拾了起來。
木曦突發奇想,找賣風箏的老婆婆討要兩株艾草,編成手環,捆在了手腕上。
鐘離戴著手套,外套裡麵還有一件襯衫,木曦擼起他袖子的時候一邊捆艾草一邊問他:“都這個天氣了,你不熱嗎?”
問完她又後悔了,仙人好像確實對冷熱不敏感。
他回答她:“確實該換了。”
臨近傍晚,大部分人都在為晚上的花燈會準備。
木曦無所事事,又問起他:陪我在璃月港閒逛不礙事嗎?
鐘離先生說他是個閒人,目前在往生堂工作,平日沒有工作的時候,就到處走走。
兩人閒聊一路,從吃虎岩到了緋雲坡。
節慶活動,繁華的緋雲坡熱鬨非凡,木曦望見一家成衣鋪,和鐘離提起來:“好像有個人特彆喜歡給我做衣服……但是我忘記了……”
有一個人很喜歡做衣服,叫什麼來著……木曦陷入了沉思,她覺得自己差一點就能想起來了,但就缺那麼一點。
成衣鋪的隔壁是一家珠寶首飾鋪,鋪子門口很少見地支了個板子,上麵寫著典當首飾、寶石。
首飾鋪的老板不在鋪子內,據說回家去一起和親人過節了。
手鐲、花鈿、瓔
珞……
店內的飾品種類很多,價格在緋雲坡這一帶甚至能算得上是“平價”。
木曦站在一支簪子前若有所思。
簪子是玉質,玉色清透,是好玉,可惜上麵鑲嵌的寶石是次品,影響了這支簪子的整體價格。
照著銅鏡,她取下插在自己頭發上的簪子,轉頭發現鐘離在彎腰打量一對瓷瓶。
那是非賣品,店鋪老板的私人藏品,但鐘離對它們很感興趣。
見對方彎腰,木曦將手背在身後,偷偷靠近他。
他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事,木曦沒吭聲。
發簪插進對方的頭發裡,確定不會掉下來後,木曦開玩笑:“鐘離先生,來不及解釋了。我數三個數——”
鐘離聽到她的話,短暫的錯愣後,轉頭與木曦對上視線,一隻手摸到頭發上,發現了她插進來的簪子:“嗯?”
青年大概是想要問她做什麼,木曦放棄掉數那三個數,直接抓起對方的手,轉身隻留幾縷飄起的發絲給他。
“我們逃跑吧。”
初夏黃昏的夕陽、街邊吵架的小孩子、捆在手腕上的艾草。
風吹拂而過,越過層層台階,青年被少女拉住手,路過巡邏的千岩軍,路過灑下彩色飄帶的樓閣,路過枝上飛鳥與池中遊魚,奔跑在璃月街巷。
最後,餘暉將儘,兩人已經從緋雲坡跑到了璃月港的北碼頭。
海水吞噬太陽,自己也被染紅。大海映出一片美麗的金紅色,海浪拍打著岸邊,木曦吹著海風,聽到身側的男人說:“在下今日出門帶了摩拉,不必逃單。”
木曦回頭,盯著他看。在鐘離不讚許的目光中,她小聲告訴他:“我進去是為了賣夜泊石的。如果按照這支簪子的標價來算,我還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