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送給你的(1 / 2)

這是注定會被載入帝國史冊的一天。

這一天, 從未被高高在上的高等特權蟲族們放在眼裡,究其一生,都從未涉足中央星係、出現在貴族蟲族們視線中的低等軍雌, 仿佛密密麻麻的毒蜂,悄無聲息便覆蓋了首都星的每一寸天空。

這一天, 帝國史上從未有過的“白夜”, 降臨了。

首都星上。

高等蟲族們抬起頭,不可思議地仰望著頭頂純黑的天空, 抖動著嘴唇,發出震撼的驚呼:

“那是什麼?!”

“天怎麼忽然黑了?氣象台也沒說過今天會有日食啊。”

待他們從各自的渠道得知,這瞬息降臨的夜幕並非任何一種自然現象,而是帝國元帥攜百億低等軍雌包圍首都星導致的異象,再看頭頂密不透光的黑夜, 眾蟲的內心便隻剩下無儘的恐懼。

膽子大的,還能勉強振作精神, 縮回到自己的屋內, 鎖上門窗,暗自祈禱這場政變能夠兵不血刃地結束。

更多僅僅隻是憑借著錢財和高等蟲族的身份, 因而久居首都星, 既無政治背景, 也非軍雌出身的普通富蟲則是當場癱軟在地, 在來自“夜空”的巨大威壓麵前,險些當場暈厥過去。

不僅是首都星。

軍雌們聲勢浩大, 又來勢洶洶,目標還是首都星這樣的帝國政治中心,其他星球的蟲子就是想忽略,都做不到。

沒有軍部主腦的刻意攔截,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有關克萊因元帥率領全支部的低等軍雌,包圍了整個首都星的消息,便以網絡的形式,傳遍了帝國的每一個角落。

星網上。

全帝國的普通蟲們都彙集在了一起,惶恐又迷茫地討論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浩劫——

【發生什麼事了?】

【聽說整個首都星都被克萊因元帥率領的軍雌包圍了,就連聖地也在其中,這是真的嗎?】

【克萊因元帥在乾什麼啊?!他這是想要造反嗎?】

【太奇怪了,昨天議院不是還在說,克萊因元帥圓滿解決了第六星係的異獸潮,準備在今天早上為元帥舉行盛大的回歸儀式嗎?怎麼突然就變成克萊因元帥打上首都星了?】

【怎麼會這樣啊?!】

【啊啊啊啊,我也要瘋了,我現在就在首都星啊!】

【難以置信,不是都說克萊因元帥是帝國的守護神嗎?他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啊?】

【蟲在首都星,現在精神狀態良好,也建議大家保持淡定。說實話,我真不覺得克萊因元帥會叛變,說到底,克萊因元帥掌控軍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為什麼早不叛變,晚不叛變,偏偏在這個時候忽然包圍首都星?】

【高層的博弈?】

【你還彆說,之前第六星係剛爆發異獸潮的時候,整個星網都在傳克萊因元帥會率軍親征的時候,我就覺得很奇怪了,帝國軍雌那麼多,為什麼就非得是元帥本蟲出麵?現在回頭看,嗯……你們懂的。】

【總感覺裡麵有什麼陰謀……】

【大家還是放寬心,該做什麼做什麼吧,實在害怕就打打遊戲,轉移一下注意力。這種帝國高層的內鬥,怎麼打都殃及不到我們普通蟲身上來,我們還是順其自然,等著吃瓜吧。】

【等著吃瓜+1】

【所以真的沒有蟲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什麼嗎?克萊因元帥突然這麼做,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吧,好好奇!】

話題就此轉移。

考慮到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介入,或對這場突如其來的政變產生什麼影響,廣大的帝國群眾們乾脆發揮各自的腦洞於八卦精神,興致勃勃地分析起了事件的起因——

那麼,在這過去的三天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時間倒退到兩天前。

第六星係,霜螢星。

一場敵我數量懸殊、整體實力卻相對均衡的戰爭,究竟要消耗多少時間,才能真正結束?

答案是,九個小時。

考慮到霜螢星位置偏僻,貿然調動大批量的軍雌,反而容易打草驚蛇,引起中央星係的警惕,阿勒西奧在奔赴這場“調虎離山”之約前,並沒有拉上全部軍雌,而是從一百多個支部裡調動了最出色的那一批。

首都星的高等軍雌向來眼高於頂,低等軍雌這種消耗品自然不會被他們看在眼裡。

加上平日裡,各支部本就與本部互不乾擾,一時之間,還真沒有蟲察覺到低等軍雌們的消失。

如此措不及防之下,也不怪這支來自本部的軍隊被打得全軍覆滅,措手不及了。

戰場上。

鮮血的顏色與氣息尚未彌漫開來,便被無儘的大雪輕飄飄淹沒。

雪還在不斷的飄著,仿佛要一直掩蓋到天與地的儘頭。

冰涼的雪花落在高等軍雌血肉模糊的臉龐上,已經乾涸的血跡呈現出可怖的黑色,出氣多、進氣少的軍雌徹底放棄了掙紮,疲憊而惶恐地躺在雪地上,隻能氣若遊絲地問出最後一句話:“……為什麼?”

這話有些沒頭沒腦。

但他麵前的低等軍雌聽懂了。

“奇怪我們這麼一大幫蟲未經軍令批準,從各個支部片跑來埋伏你們,本部卻毫無知覺?”

“這有什麼啊。”

支部軍雌聳聳肩,一臉的理直氣壯:“早說過了,不要拿你們本部的規矩套在我們支部軍雌的身上——哥們幾個在偏遠星擅離職守,管本地的星盜土匪黑吃黑的時候,你們還在本部跑操呢!”

話音剛落,就被身邊的同僚扯了下衣角,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我靠,你瘋了吧!元帥還在那邊站著呢,你這頭就把咱們偷偷收保護費的事情抖出來,你不要命啦?”

支部軍雌:!

糟糕,忘記這個了!

軍雌心中一慌。

他回過頭,快速打量了一眼自家元帥,很好,沒有發現。逃過一劫的支部軍雌鬆了口氣,順手一刀砍下麵前高等軍雌的頭顱,完成滅口。

“好了。”

他拍拍手掌:“現在沒有蟲知道我們收……咳咳的事了。”

支部軍雌們是滿意了,被各種圍毆壓著打的高等軍雌們則是徹底絕望了。

高等軍雌當然很強。

可這種強大,更多的是來自於他們的基因,他們先天便高蟲一等的身體素質,和經過本部特訓後的戰鬥技巧。

在一對一,甚至一對三的情況下,幾乎所有高等軍雌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低等軍雌,且不受半點傷。

可若是一對十呢?

一對二十呢?

考慮到雙方並非身體上的肉搏,而是機甲上的對抗,這種基因和身體素質上的差異,還能被近一步縮小!

最重要的是……

回想起數個小時之前,在戰場上經曆的一切,高等軍雌們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單論個體戰鬥力,十個低等雌蟲都不一定能勝過一位高等雌蟲。

可支部軍雌夠狠啊!

如果說高等軍雌的凶狠,是源自他們作為蟲族的本能,那麼支部軍雌的凶狠,則是作為小蟲物,在陰溝般的偏遠星球多年摸滾打爬,為了生存和各種缺乏的資源,養蠱般釀出的毒辣!

高等軍雌的存在,是為了獵殺異獸,保護中央星係上等蟲們的利益。

低等軍雌們的一身本領,卻是為了與蟲鬥,在某些陰暗的角落,硬生生磨出來的。

為什麼帝國不存在任何頗具規模的星盜組織?

因為軍雌足夠強大嗎?

不!

因為這些分布在六大星係、五百多顆星球、一百多個支部裡的低等軍雌,才是帝國規模最為龐大的毒瘤!

話雖如此,高等蟲族對此卻並不如何忌憚。

一來每年軍雌本部都會通過精英訓練營,將各大支部最出色的年輕軍雌調任本部,讓他們成為“新高等雌蟲”,從而分化各大支部的力量,避免其對本部與首都星的貴族們造成威脅。

二來,低等星球的環境,也注定了低等雌蟲的自私自利。

毫不客氣的說,每一個支部,都有其對應的軍雌頭目。

想讓來自近兩百個支部,毫無組織紀律,誰也不服誰的低等軍雌們團結在一起,為某個共同的目標而戰,不亞於癡蟲說夢。

可偏偏,這幫桀驁不馴、陰險狡詐的毒瘤,就是對阿勒西奧·克萊因心悅臣服,在他麵前乖得跟狗似的,無怨無悔地低下了頭!

當遍布全帝國六大星係、近兩百億的“毒瘤”,都不約而同地選擇追隨同一位主蟲時,會發生什麼?

高等軍雌們不寒而栗,幾乎不敢再往下想。

普通軍雌都能意識到的事情,亞倫·阿米特作為這支軍隊的總長,當然不會一無所覺。

比漫天的雪花還要森冷的寒意猶如毒蛇般裹住了他的身體,這一刻,基因裡就沒有畏寒這一本能的高等軍雌,無法抑製地打了個寒顫,亞倫慘白著一張臉,失聲道:

“你、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不等阿勒西奧回答,亞倫便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道:“議院和軍部你能憑借武力解決,那麼聖地呢?高塔呢?倘若追隨你的軍雌知道,是你害得他們這輩子都再也沒有了親近閣下們的機會,你就不怕他們反過來背叛你嗎?”

被捆綁的結結實實的亞倫大將端的是大義凜然。

阿勒西奧卻有些走神。

他沒有回答對方的話。

腦海裡卻情不自禁地浮現出更早之前,唐酒從噩夢中驚醒,氣衝衝地控訴他在夢境裡擅自死掉,以至於夢中的塔裡克繼承了他的一切,將帝國的半壁江山都獻給伊林的那個夜晚。

想起雄蟲嘟囔抱怨時的可愛。

也想起對方收斂得極快,卻仍是叫他捕捉到的,隱晦的憂慮與恐懼。

唐酒究竟是在擔憂什麼?害怕什麼?又是因為什麼原因,對本該於他而言不值一提的伊林耿耿於懷?

阿勒西奧不知道。

但他記住了唐酒隨口提到過的,夢中的塔裡克繼承了他的全部,並將帝國的半壁江山,都獻給伊林的話。

阿勒西奧覺得不行。

倘若伊林這樣的雄蟲,都能在夢境之中,得到帝國的半壁江山,如他家小玫瑰這般獨一無二的雄蟲,理應得到更多、更好的才對。

半個帝國怎麼夠呢?阿勒西奧想。

真要送禮物給小玫瑰,就應該送他霜螢星的冰晶花,穀明星的赤朱果,為這朵最漂亮、也最嬌貴的玫瑰花,獻上全宇宙最廣袤的土地,和完整的、未來還會經他之手,無限向外擴張的帝國版圖!

但這還不夠。

出征之前。

他對唐酒說,弗萊明口中的“小考驗”,指的是帝國全部的高等特權家族,針對弗萊明和克萊因的圍剿。

這話說得是,但也不是。

作為唐酒的親生雌父,維斯卡斯·弗萊明要考驗的,是他作為唐酒的未來雌君,應對危機的能力嗎?

不!

維斯卡斯分明是在通過這次的事件,隔空質問他:你究竟能為唐酒做到什麼地步?你憑什麼認為,作為死對頭,我會將自家視若珍寶的雄子,輕易交到你的手上?

想要唐酒?

可以。

那就證明給我看吧!

既要阿勒西奧以一己之力,解決本次的危機,又要求他在解決這次危機的過程中,展現他對唐酒的在意與忠誠,好讓他們能夠放心的將小雄蟲交到他的手上。

這樣的要求不可謂不苛刻。

阿勒西奧卻完全能夠理解維斯卡斯的顧慮。

他當然是愛唐酒的。

他甚至可以身體力行地去證明,他心甘情願為了唐酒,做他所能夠做到的任何事。

可是以後呢?

未來呢?

阿勒西奧並非浮誇之蟲,他生性理智清醒,即便再喜歡唐酒,也不會為了討對方的歡心,做出“永遠愛你”之類的虛偽承諾。說到底,未來是未來,當下是當下,誰也不敢保證,當熱戀的情潮褪去,未來的他們會在局勢與命運的推動之下,走向哪個方向。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亞倫的話。

——“倘若追隨你的軍雌知道,是你害得他們這輩子都再也沒有了親近閣下們的機會,你就不怕他們反過來背叛你嗎?”

是了。

就是這個。

明明是堪稱威脅般的話語,帝國元帥卻如獲至寶,反倒在鬆口氣的同時,露出一個愉快的微笑。

作為軍雌的共主,沒有蟲會比阿勒西奧更明白,想要敲開聖地堵在軍雌們麵前的大門,有多麼的艱辛和悶苦。

也就是在這個瞬間,阿勒西奧忽然就有了答案。

如何在這張由維斯卡斯·弗萊明親自書寫的試卷上,做出能夠讓對方挑不出錯的回答?

很簡單。

隻要在拿下整個帝國,將他的權力和榮耀與唐酒共享的同時,將唯一能夠傷害他的致命匕首,遞交到唐酒手上就好。

誠如亞倫所說。

雌蟲的暴力能攻陷議院和軍部的大門,卻無法永遠征服警惕、抗拒雌蟲的高塔。聖地和高塔的構成,雌蟲與雄蟲的思維差異決定了高塔的掌權者是,也隻能是一位雄蟲。

更確切的說,是隻能是唐酒。

隻有唐酒手握整個聖地與高塔——這柄無論何時何地,都能輕易拿捏他命脈的武器,唐禮、維斯卡斯,乃至阿勒西奧自己,才能真正地放心自己和唐酒在一起。

有這樣的武器在,即使未來的他性情大變,不再像當下這般珍愛對方,也絕無可能傷害唐酒分毫。甚至哪怕是在他身死之後,新的雌蟲上位,憑借高塔之主的身份,新上位的高等特權雌蟲也隻能小心翼翼地將唐酒捧起來,不敢對小玫瑰有絲毫冒昧。

當然,這些話,就沒必要告訴亞倫這種將死之蟲了。

阿勒西奧隻是輕笑。

“以前的我孤身一蟲,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可誰讓現在的我,也成為了有作為高塔閣下的雄主作為後盾的雌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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