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 58 章 晨曦前。(1 / 2)

春為聘 怡米 11530 字 10個月前

子夜, 裴衍忍著身體的不適,與唐九榆促膝長談後,想要臨時改變攻城的計劃。

看完裴衍繪製的地下水渠圖紙的備份, 唐九榆認可道:“水淹湘玉城, 可抵十萬雄師,威力無窮, 或許能不戰而勝。”

裴衍憂心道:“但裴勁廣若是堅持不開城門,很可能危及城中百姓的性命。”

若是堅持不開......那必然是會的。唐九榆默了默,道:“而且, 若是造成傷亡, 又逢盛夏,很可能引起時疫。”

“我和杜首輔達成了共識,並不會在盛夏攻城,而是選在了秋日, 但還是有可能造成百姓的滅頂之災。”

裴衍取出一張宣紙,為唐九榆詳細地講解起另兩個備選方案, 但持續的作戰時長必將會翻倍。

唐九榆不禁問道:“先生自己提出了水渠攻城法,現今又開始動搖,全都是因為城中的百姓嗎?”

“是。”

實則,在裴衍繪製地下水渠圖時, 就已備好了另兩個方案, 而這三個方案中, 屬水渠法最為省力,幾乎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 但裴衍舍棄不了城中的數萬百姓。

如今既有了連同內外的地道,裴衍更是直接否決了自己定下的挖掘計劃,令唐九榆按著印象, 將地道的構造呈現在紙張上。

憑著超強的記憶,唐九榆用了三個時辰,繪製出了地道的結構圖,並提供了另一個攻城方案。

而他所構想的方案,與裴衍不謀而合。

那便是在裴勁廣懷疑陳叔前,暗中向城中輸送侍衛,再以陳叔為介,安排到百姓的家中躲避。

兩人談到了月落參橫時,敲定出了一套完整的策謀,隨即相視一笑。

秦妧端著湯藥打簾進來時,恰好瞧見裴衍臉上的笑意,那種笑不是如釋重負,而是含了對唐九榆的欣賞之意。

等唐九榆去往廂房休息後,秦妧一麵監督裴衍將藥喝下,一麵為他撫背順氣,“侍醫說,你不能再受刺激,所以我瞞了你一件事。但現今看來,這件事或許能緩解你的心火。”

裴衍放下藥碗,側頭靠在秦妧身上,閉上了眼,“嗯,你說。”

秦妧順勢抱住他的腦袋,輕輕地按揉起來,慢慢講起了從大壯那裡得來的身世之事。

當“可能抱錯”四個字響在耳邊時,裴衍驀地睜眼,廣袤似淵的瞳眸泛起彆樣的深遠幽然。

一邊說著此事一邊暗暗觀察裴衍反應的秦妧頓住了話音,“時寒?”

裴衍再次閉上眼,摟緊她的腰,並未有任何言語。

秦妧擔憂地問道:“能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嗎?”

“即便抱錯了,也是一十幾年前的事了,就翻篇吧。樂熹伯夫婦和他們的子女都是和善之人,舉案齊眉、母慈子孝、兄友弟恭,不像裴氏,烏煙瘴氣的,咱們就彆亂了人家的寧和。”

秦妧懂了他的意思。

有些事爛在肚子裡,比攤開來說更為合適,至少不會毀了另一個家族。而且,裴氏族人都在受刑,若宋慕辰是裴氏的子嗣,也將會受到牽連,那對徐夫人和婆母而言,都將是一次重擊。裴衍已經為裴氏險些喪命過一次,沒必要再激起不必要的血浪。

裴衍是想一個人扛住所有啊。

秦妧彎腰抱住他,悶聲地給予了支撐,“時寒,你我夫妻一心,縱使前方崎嶇險阻,那怕麵臨血雨腥風,我也會帶著雪霖,陪你走完這一遭。”

裴衍淡笑,吻了吻她的眼簾。情話和誓言固然美好,但都比不得妻兒平安喜樂令他欣慰。前方的險阻,還是由他一個人走完吧。

“妧兒,我該送你們母子離開了。”

“我......”

“乖,去樂熹伯府等著為夫,為夫會安然回到你身邊的。”

秦妧忍著淚意,咬住他的肩頭,用了十成的力氣,“秦先生,今生我都會等你的,若是等不到,就再耗一世好了,所以,務必要保護好自己,彆讓我等得太辛苦。”

有妻如此,夫複何求,裴衍第一次從秦妧身上,感受到了靈魂的契合。

**

破曉之際,周芝語主動叩響了東廂的房門,“唐先生,我有話對你說。”

唐九榆披著大褂靠在門邊,看著蒙蒙天色中的素雅女子,似乎猜到了她要說什麼。

如今她恢複記憶,最想要擺脫的人就是他吧,因為她的態度變了,對他不再有傾慕之情,變得見外而疏離。

清風徐徐,煙汀迷茫,兩人聊了許久,可與其他人從陌生到熟悉的相處不同,他們從熟悉回到了陌生,至少,是周芝語單方麵的決定。

看著女子手握木杖的樣子,唐九榆嘗到了失意的滋味,可大戰在即,不是談論兒女私情的時候,唐九榆也想給彼此多一些考慮,或許暫時的分離,對他們而言是有利的。

五日後,兩對母子坐上了去往樂熹伯府的馬車,與農舍中的兩個男子暫彆了。等待他們的,不知是更好的重逢還是痛苦的彆離。

宮城,禦書房。

在收到裴衍的另一個攻略計劃後,天子最終下達了攻打湘玉城的旨意,兵部和五軍都督府也做好了調兵和統兵的準備,但在選帥上,遲遲沒有合適的人選。

杜首輔力薦的人是承牧,但承牧曾是裴勁廣的家奴,令不少朝臣心有芥蒂。

可眾所周知,裴勁廣是個驍勇善戰的老將,要與他對壘,在氣勢和排兵布陣上,都該選個經驗老到的將者,可這些年裡,老將不是致仕就是去往了各自的封地,一時推不出能令所有人心服口服的大將。

這時,沉寂良久的肖逢毅站了出來,當著百官的麵,擺出了“大義滅親”之勢,發誓會效忠朝廷,活抓裴勁廣,押解至禦前。

天子沉思,肖逢毅在領兵作戰上實力不輸裴勁廣,而且有過護駕之功,還因此被刺客連捅過三刀,幾乎刀刀致命。這份恩情,天子牢記於心。

如今,他因名譽受損,一直想要找個契機尋回顏麵,必會全力以赴,即便對方是他昔日的好友。

可他們能成為好友,無非是擁有共同的利益——扶持東宮太子。

而今,裴勁廣反叛,兩人之間的利益橋梁已斷,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了。

打定主意,天子下了旨意,封肖逢毅為主帥,承牧為副帥,於三日後啟程奔赴湘玉城。

在禦林軍浩浩蕩蕩趕赴的同時,臨近湘玉城的其他總兵們也相繼收到諭旨,輔助禦林軍共同攻城。

在秋風吹黃銀杏、染紅楓葉時,裴勁廣成為了眾矢之的,腹背受敵。

而秦妧等人也在初秋的某日,抵達了樂熹伯府,與楊氏和裴悅芙泣淚相見。

楊氏抱住秦妧母子,泣不成聲,嚇得雪霖睜圓了烏黑的大眼。

在看見自己的孫兒後,楊氏斂起悲情,擦去淚水,局促地將雪霖抱坐在腿上,可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大顆大顆地向下落。

徐夫人陪在一旁,不停說著寬慰的話,聲音也漸漸哽咽。

府中一下多了三個孩子,倒也熱鬨了起來。

秦妧每日都讓自己處在忙碌中,白日陪周芝語治療眼疾,夜裡陪伴在阿湛、阿沐和雪霖身邊,很怕自己閒下來後就會思念裴衍。

從裴衍寄來的信中,她知道這是為了保全湘玉城中的百姓而進行的持久戰,時日不會很短。

湘玉城易守難攻,裴勁廣又狡猾多疑,在發覺城中有了朝廷的眼線後,再聯係周芝語三人不翼而飛的事,他將計就計,不但揪出了陳叔,還在連通城池內外的地道裡澆油放火,阻隔了禦林軍的進入。

讀完信後,秦妧為陳叔捏把汗,也深深意識到裴勁廣的強大和可怕,難怪能成為實力最強的總兵。

再次收到裴衍的來信,是在晚秋豐收季。

湘玉城中快要矢儘糧絕。

也讓朝廷迎來了最大的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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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玉城,總兵府。

左參將急匆匆跑進裴勁廣的書房,呈上一封染血的信函,“侯爺,朝廷以投石機投上來的。”

裴勁廣沒理會,隻問道:“糧草的事,可有眉目?”

“草木都被挖儘了,將士們連菜湯都喝不上,隻能去百姓家裡搶了。”

“不行。”裴勁廣皺起濃眉,再失民心,他恐夜裡會被人潛入總兵府偷襲。

左參將儘是無奈,“可不搶,能指望百姓主動供應嗎?”

“殺幾匹戰馬吧,從瘦弱的病馬殺起。”

戰馬對騎兵而言,猶如同袍兄弟,怎可食其肉用意充饑......

見左參將猶豫,裴勁廣耐心漸失,“咱們是守城,無需征戰,留那麼多戰馬做什麼?還會消耗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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