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妧被他剛剛的目光嚇到,立即抽身,頭也不回地奔向月亮門。
裴衍靜默地站在空曠的庭院中,不甘地握起拳。適才的失禮,似拉遠了兩人的距離,可他沒有後悔,窗紙隻有捅破了,才能看見光。
他不願處在夢境中無法自拔,他要他們一起沉溺。
翌日,秦妧在為一婦人量體裁衣時,餘光掃到敞開的窗前出現一抹高大身影,登時頭皮發麻,渾身酥軟。
婦人也瞧見了窗外的人,驚訝道:“那不是裴家的兒郎麼,你們是熟識?”
秦妧立即否認,“不熟,隻見過一麵。”
婦人是商會會長的好友,失笑道:“裴大公子什麼都好,就是婚事沒有著落,讓他母親發愁。剛瞧見他在看你,老身還以為他開竅了。”
婦人不過是尋常的一句逗趣,卻令秦妧麵色更為紅潤。
收取完定金,送婦人離開後,秦妧站在店門前,側頭看了一眼還未離去的男子,“公子來了。”
她不打算主動談及昨晚的事,也沒打算將人晾在一旁不聞不問,隻麵色如常地打了聲招呼,算作寒暄。
店中沒有其他人,裴衍徑自走進去,“我是特意來尋你的。”
秦妧故意敞開門,走到桌前,拎起茶壺,為他斟了盞茶。
裴衍接過時,無意碰了一下她的指尖。
兩人均是一顫。
裴衍飲下茶水,說起昨晚的事,“秦姑娘可有婚配?若是沒有,我想登門求娶。”
“求娶”兩個字幾乎是炸開在了秦妧的心頭。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裴衍鎮定道:“知道,我想娶你。”
“為何想要娶我?”
“男未婚,女未嫁,我心悅於你,為何不能求娶?”
裴衍坦蕩蕩地說出心中所想,在秦妧意欲躲閃時,反腳勾上房門,逼近一步,“你能考慮一下嗎?”
秦妧向一旁挪去,想要拉開距離,卻在下一刻,被男子按住後頸。
突然縮近的距離與交織的呼吸,都使秦妧難以招架。
她在裴衍的鳳眸中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兩人對視良久,直到門外來了客人才移開視線。
秦妧故作鎮定地招待起客人,裴衍則坐在桌邊,以茶湯在桌麵上畫起秦妧忙碌時的模樣輪廓。
兩個各懷心思的人,心裡皆是彼此。
傍晚暮色四合,布莊將要打烊,秦妧走到裴衍麵前,“公子還不打算離開嗎?”
裴衍坐著不動,“你還沒有給我答複。”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私定終身?”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裴衍起身,以高大的身軀籠罩住她,“你若答應我,明日,我會請母親和媒人上門提親。”
秦妧氣不打一處來,這人怎麼這般急切呢?
“我何曾答應過你?”
裴衍好笑,“是你剛剛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瞪他一眼,秦妧自顧自清點起這一日的賬目,不再搭話。
兩人算是不歡而散,可一個越發堅定,一個越發彷徨。
秦妧有意試探母親對她婚事的期許。
秦蘭容坦然道:“你自幼主意多,若是真的看上了哪家的兒郎,記得及時告訴為娘。若是合適,咱們也可主動些,請媒人撮合一下。”
秦妧臉薄,沒好意思提及與裴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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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秦妧在打烊前,獨自在店裡對賬,心裡空空的,多日不聞裴衍的影蹤,也不知他去了哪裡,在忙什麼……
心頭空落,她落下門鎖,走在夕陽斜照的小巷中,忽被一道身影攔截。
那人依舊白衣勝雪,溫潤如玉。
看著“消失已久”的男子,秦妧眼裡帶了點幽怨,“公子怎麼又來了?”
裴衍附身,盯著她清澈的眸,“這條路又不是你家修的。”
明顯帶著挑釁的一句話,激起了秦妧小小的傲嬌,她冷臉繞開他,快步走在青石路上。
裴衍也不急著哄人,慢慢跟在後麵,保持著五、六步的距離,始終不變。
夕陽籠罩在兩人周身,拉長了他們的身影。
又幾日,秦妧在回家的路上又一次遇見裴衍。兩人像是形成了某種習慣,沒有言語,一前一後,保持著五、六步的距離。
裴衍像一個耐心十足的獵人,緊緊盯著自己的獵物,卻遲遲沒有動手,隻因想要給獵物一個適應的時長。
近些日子,她依舊出現在他的夢裡,而他也更加篤定,自己對這個女子不隻是有眼緣,而是一見傾心。
這樣的相處持續了許久,直到這一晚,裴衍從酒宴回來,略有些醺醉,並沒急著回府,而是來到了秦家的後院前,佇足靜凝。
他沒有冒失地去叩秦妧的家門,而是一個人徘徊在後巷的槐樹旁,身姿筆挺,目光繾綣。
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怎樣,正在屋裡繡花的秦妧忽然望向窗外,見一頎長身影徘徊在木門外,心尖一顫,思量片刻後,放下手中的針線,慢慢走了出去。
“你……怎麼來了這裡?”
裴衍溫聲道:“飲了幾杯酒,擔心被母親嘮叨。”
秦妧又氣又好笑,“那你就來這裡?”
裴衍靠著樹乾上微微仰頭,露出修長的脖頸,清雋中流露出溫雅氣韻。
秦妧慌忙扭過頭,不想再被他擾亂心緒,“你該回去了。”
裴衍單手蒙在眼簾上,沒有挪動腳步,目光透過指縫和椏枝投向懸空的月,平靜道:“再過兩日,我就要啟程回京了。”
聽此,秦妧不免悵然,勉強點點頭,“嗯,布帆無恙。”
裴衍看向她,“可我不打算離開了。”
“為何?”
“為你。”
如此直白的表明心意,有哪個人能無動於衷?尤其是已動了心思的人。
秦妧無措地疊起雙手,“我去給你熬些解酒湯吧。”
可剛邁開步子,就被男子扣住手腕,拉進樹蔭中。
兩人體位翻轉間,秦妧被裴衍按在了樹乾上。
瞬間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梅香伴著淺淺酒氣彙入鼻端,使秦妧無力思考,“你?”
凝著這樣嬌美的臉,裴衍聲音沙啞:“考慮好了嗎?”
“考慮什麼?”
“嫁給我。”
裴衍再度附身,沒有像往常那般放過她,而是捧起她的臉,帶著醉意吻了下去。
秦妧震驚不已,想要推開,卻是蚍蜉撼樹。
可隨著吻的加深,她漸漸有了一點羞恥的反應,甚至是身心愉悅的。
這個初遇就觸動她情竇的男子,已深深烙進她的心中。
漆黑夜色,繁星熠熠,漸漸互通心意的兩人在克製和熱烈中,耳鬢廝磨。
無處安放的雙手慢慢上移,秦妧墊腳抱住裴衍的寬肩,任他撬開她的牙關。
感受到女子的主動,裴衍喜出望外,摟緊她的腰,將她徹底攬入懷中,用力深吻,久久沒有分開。
命中注定的緣分,一觸及燃,從前世至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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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那日,賓朋滿座,秦妧頭蓋喜帕,在豔羨的目光和調侃的喧囂中,與裴衍完成了拜堂禮。
禮成的那一刻,她低眉淺笑,儘是歡喜。
洞房花燭夜,裴衍掀開喜帕時,眸光溫柔地凝睇起妝容精致的妻子,拿起交杯酒,與之共飲。
小夫妻沒有借助喜娘的引導,情之所至,一切都變得自然而然,似有一種融入骨子裡的默契。
龍鳳喜燭映亮妝台一角,秦妧借著燭光卸去妝容,扭頭看向靠在桌邊的男子,“怎麼不去沐浴?”
裴衍從鏡中打量著她,淡笑道:“等你一起。”
好生羞人的一句話,怎就毫無顧忌地說出了口?
秦妧扭頭不理,卻被男子自身後打橫抱起,去向了敞開的湢浴。
嬌呼和戲水之聲,打破了夜的沉寂。
一同倒入喜床時,裴衍低頭輕吻著麵色紅潤的妻子,從眉心到鼻尖再到唇齒,不落一處。
秦妧緊緊抓著男子的手臂,雖緊張,卻對他極為信任,還在他稍稍退開時,主動摟住他的腰,與之共赴一場風月盛宴。
屬於他們的良宵,從今夜起,靜好而陶然。